這無疑是它所屬國家的象征,同時也透露出一種強大的自信和霸氣。
再看車體前部,是一塊巨大的、傾斜的裝甲板,
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鉚釘和焊接的痕跡,
這些痕跡不僅沒有破壞它的整體美感,
反而更增添了幾分粗獷和堅固的感覺。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寬大的履帶。
每一條履帶板都如同巨大的巴掌,沉重地碾壓著地麵,
發出震耳欲聾的“嘎啦嘎啦”的金屬摩擦聲和“轟隆隆”的引擎咆哮聲!
這聲音猶如雷霆萬鈞,響徹雲霄,仿佛整個大地都在為之顫抖!
履帶卷起的煙塵,如同為它披上了一件土黃色的鬥篷,
使它看起來更加神秘而威嚴,宛如從地獄中駛出的惡魔,令人望而生畏!
濃烈到刺鼻的柴油廢氣,混合著新鋼鐵、新油漆和高溫機油的味道,
形成一股霸道無比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浪潮般撲麵而來,
瞬間蓋過了吉普車殘留的汽油味和紅土的粉塵氣!
“乖乖隆地咚……”
徐天亮瞪大眼睛,滿臉驚愕,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口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順著嘴角嘩嘩地流淌下來,
在滾燙的紅土地上形成了一灘亮晶晶的水漬。
那灘水漬仿佛被紅土地貪婪地吞噬著,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深色印記。
他的眼睛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死死地盯著那輛緩緩駛近的鋼鐵巨獸,完全忽略了周圍的一切。
那巨獸的外殼在陽光下閃耀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仿佛是從未來穿越而來的外星生物,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徐天亮的眼神中交織著極度的震撼、無與倫比的渴望和一種近乎頂禮膜拜的狂熱!
他喃喃自語,聲音如同夢囈一般飄忽不定:
4……謝爾曼……
這才是……這才是真正的鐵王八啊……”
就在這時,一輛指揮車模樣的吉普車從坦克隊列旁疾馳而過,
然後穩穩地停在了路邊。
車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如箭一般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身著一身嶄新的坦克兵夾克,肩章上那閃亮的少校領章在陽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雖然胡子刮得乾乾淨淨,但古之月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張愛軍!
“張…張愛軍?!”
古之月失聲叫道。
徐天亮猛地從對謝爾曼的癡迷中驚醒,順著古之月的手指看去。
當看清張愛軍肩上的少校星徽和他指揮若定的樣子時,
徐天亮的眼珠子再一次瞪圓了!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少…少校?!連長?!”
徐天亮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狂喜而劈了叉,
“他…他當謝爾曼連長了?!
關副官說的…是真的?!
因禍得福?!
真他娘的因禍得福了!”
巨大的喜悅如同電流瞬間擊穿全身,徐天亮激動得渾身發抖,
不久前被孫副軍長訓斥的憋屈、開吉普車模擬坦克的滑稽,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猛地一拍大腿,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臉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猥瑣的燦爛笑容,唾沫星子又開始飛濺:
“老古!看見沒?!看見沒?!
老天爺開眼啊!張愛軍!謝爾曼連長!
哈哈!咱們的坦克!
有門了!絕對有門了!”
他興奮地原地轉了個圈,差點踩到古之月的腳,
“走走走!快!
開上咱們的吉普!
找他去!這回…嘿嘿…開真家夥的機會來了!”
古之月看著遠處煙塵中張愛軍意氣風發的側影,
又看看身邊激動得手舞足蹈、口水橫流的徐天亮,心裡也是波瀾起伏。
謝爾曼那龐大的身軀帶來的震撼還未平息,
張愛軍戲劇性的“因禍得福”更添了幾分世事難料的感慨。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軍裝上衣口袋——那裡硬邦邦的,是他的軍官證。
他又瞥了一眼徐天亮那敞著懷、顯然沒帶證件的軍裝。
“等等!”
古之月一把拉住就要往吉普車上躥的徐天亮,聲音帶著蘇北人特有的謹慎,
“急什麼!忘了上次禁閉室的教訓了?”
他指了指徐天亮空蕩蕩的胸口,
“證件!證件帶了嗎?!
還有…”
他目光掃過那排散發著恐怖威勢的謝爾曼坦克,
以及周圍明顯增多的、荷槍實彈的警戒哨兵,
“…這次去的是新坦克連駐地,規矩肯定更嚴!
空著手去,再被哨兵攔下來,
你難道還想再扇人耳光、再踹人褲襠?!”
徐天亮像被兜頭潑了盆冷水,高漲的熱情瞬間卡殼。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胸口,又摸了摸褲兜當然也是空的),臉上的興奮僵住了。
上次禁閉室裡那惡臭、那屈辱、還有那鑽心的被槍托搗的)肚子疼,瞬間清晰地湧上心頭。
“呃…”徐天亮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那上麵全是汗水和塵土混合成的泥垢,
“這個…嘿嘿…還真忘了…”
他眼珠子一轉,立刻換上討好的笑容,一把攬住古之月的肩膀,
“老古!還是你心細!
快!把你證件先借我頂頂?
咱們兄弟倆,還分什麼你我!”
“滾蛋!”
古之月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臉上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想都彆想!回營房!
拿你自己的證件去!
順便…把臉也洗洗!
瞧你這副尊容,跟泥猴兒似的,彆嚇著人家謝爾曼連的哨兵!”
他指了指徐天亮臉上那一道道汗水泥印子。
“要得要得!”徐天亮這次答應得極其爽快,仿佛隻要拿到證件,坦克就唾手可得。
他戀戀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遠處那排如同鋼鐵山脈般的謝爾曼坦克,
還有坦克群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校身影,用力咽了口唾沫,仿佛已經嘗到了駕駛它的滋味。
“走!老古!開車!回營房!”
徐天亮跳上吉普車,這次動作卻麻利了許多,
不再像開坦克,倒像個急著去娶媳婦的新郎官。
他發動引擎,破吉普發出一陣咳嗽般的轟鳴。
古之月搖搖頭,也趕緊上了副駕駛,緊緊抓住扶手。
威利斯吉普卷起一溜煙塵,調轉車頭,朝著營房方向疾馳而去。
車尾噴出的黑煙,在謝爾曼坦克那沉重履帶揚起的、遮天蔽日的黃色煙塵中,
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帶著一種奔向新希望的急不可耐。
徐天亮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調,
眼睛亮得嚇人,仿佛那冰冷的鋼鐵巨獸和滾燙的駕駛杆,已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