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王八與活腿子
“炮擊!反坦克炮!隱蔽——!”
徐天亮那聲變了調的嘶吼,帶著金陵腔特有的尖銳和撕裂感,
像一把燒紅的鐵釺,猛地捅穿了訓練場上因坦克陷車而短暫凝滯的死寂。
那聲音裡的驚恐是如此真實,瞬間攫住了每個人的心臟,狠狠一攥!
時間仿佛被那尖銳的呼嘯聲凍結了一瞬。
下一刹那,世界被狂暴的撕裂聲充滿!
“咻——!咻——咻——!”
突然間,一陣淒厲至極的尖嘯劃破長空,仿佛能將人的靈魂撕碎一般。
這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鬼在獰笑,以驚人的速度撕裂著空氣,
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風,由遠及近,眨眼間便如泰山壓卵般直衝到頭頂!
這恐怖的聲音猶如一把利劍,直插耳孔,徑直刺向腦髓,
其中蘊含著一種冰冷的、宣告死亡降臨的意誌。
刹那間,所有人的頭皮都像被炸開了一樣,根根汗毛如觸電般倒豎起來!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下令,求生的本能已經在瞬間壓倒了身體的其他反應!
“臥倒——!”
古之月的吼聲如同晴天霹靂,震耳欲聾,幾乎與徐天亮的預警聲同時響起。
他的身體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猛然擊中,整個人像被重錘砸中一般,猛地向前撲倒。
他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地砸進了一個積著渾濁泥水的淺彈坑裡。
那冰冷的、帶著硝煙和腐爛氣息的泥水,瞬間浸透了他的前胸,
寒意如毒蛇般順著毛孔鑽入他的身體,激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然而,此時的他根本無暇顧及這刺骨的寒冷,
他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鼓,撞擊著肋骨,
每一下都如同重錘敲擊,震得他眼前發黑,幾乎要昏厥過去。
“轟隆!!!”
第一發炮彈如同從天而降的惡魔,帶著毀天滅地般的巨響,
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地砸在距離陷坑的“鐵錘三號”坦克左前方不足十米的地方!
刹那間,大地仿佛被一隻來自地獄的巨手狠狠地跺了一腳,劇烈地、痛苦地向上拱起、顫抖!
古之月隻覺得自己像是一片狂風中的落葉,
被那狂暴的衝擊波無情地掀起又狠狠地砸回那滿是泥水的地麵!
他的耳朵裡,除了那持續不斷的、尖銳到極致的蜂鳴,再也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
整個世界似乎都被這巨大的轟鳴聲所吞噬,
隻剩下那沉悶的、令人窒息的巨大轟鳴在他的骨頭裡不斷地震蕩!
滾燙的、帶著硫磺惡臭和焦土腥氣的氣浪如同一堵燒紅的鐵板牆,
猛地拍在他的臉上、身上,那股灼熱的感覺幾乎要將他的皮膚燙掉一層!
他的眼睛在瞬間被飛濺的泥漿糊住,一陣火辣辣的刺痛襲來,讓他幾乎無法睜開雙眼。
嗆人的硝煙和濃烈的塵土如同實質的沙牆一般,鋪天蓋地地向他席卷而來,劈頭蓋臉地灌進他的口鼻,讓他不由自主地劇烈咳嗽起來。
每一次吸氣,都像是有一團火焰在他的喉嚨裡燃燒,
帶來火辣辣的痛楚,仿佛他的肺葉都要在這股劇痛中炸裂開來。
“轟!轟!”
就在這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引爆了一般,
緊接著又是兩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這兩聲爆炸幾乎是同時響起,讓人根本無法分辨哪一聲先來,哪一聲後到。
第一發炮彈如同一顆來自地獄的流星,狠狠地砸在了“鐵錘三號”的右後方。
刹那間,地麵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拳頭狠狠地砸中,掀起了一道衝天的泥浪。
無數的碎石和凍土塊像是被激怒的蜂群一般,四處激射,
發出“嗖嗖”的破空聲,這些致命的霰彈如雨點般向四周散落,所到之處,無不是一片狼藉。
而另一發炮彈則像是一個猙獰的惡魔,準確無誤地擊中了更遠處一輛正在機動規避的坦克。
隻聽得一聲巨響,那輛坦克瞬間被一團巨大的火球所吞噬,黑煙滾滾,騰空而起。
熾熱的氣流如同火龍一般席卷而來,即使相隔幾十米遠,
古之月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熱浪,仿佛要將他的皮膚烤熟一般,疼痛難忍!
整個訓練場在這一刻都被這狂暴的爆炸所籠罩,瞬間變成了一個沸騰的熔爐!
死亡的尖嘯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大地的劇烈顫抖、嗆人至死的硝煙、灼熱的氣浪、飛濺的致命破片……
所有的這些感官刺激,都如同一場噩夢一般,粗暴地塞滿了人們的每一個感官,無情地蹂躪著他們的神經!
“日恁娘腳!真打啊?!”
鄭三炮那帶著濃濃河南腔調的驚怒聲,
在這爆炸的間隙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仿佛無法接受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
他死死趴在一個土坎後麵,滿頭滿臉都是泥漿,軍帽早不知飛到哪裡去了,眼睛被硝煙熏得通紅流淚。
“坐標!狗日的炮位坐標!”
張愛軍的怒吼聲如同雷霆一般,從一輛正在倒車規避的謝爾曼坦克車長艙口裡噴湧而出。
這聲怒吼不僅蓋過了引擎的咆哮聲和爆炸的餘音,更是讓整個戰場都為之震動。
張愛軍的半個身子探出了車長艙口,
他的臉色鐵青扭曲,仿佛被極度的憤怒所扭曲。
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跳,每一根青筋都像是要爆裂開來一樣。
此時此刻的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油滑,取而代之的是被偷襲後的狂怒和坦克兵特有的狠戾。
“偵察連!
你們都死了嗎?!
給老子把炮位揪出來!
快!”
張愛軍的吼聲在戰場上回蕩,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對偵察連的不滿和急切。
就在這時,徐天亮的聲音緊跟著在硝煙彌漫的荒草叢中響起。
他的聲音尖銳急促,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勁,仿佛他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東南!
斷脊嶺反斜麵!
煙!
看到冒煙的地方沒?!
給老子盯死!”
徐天亮的吼聲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戰場上的嘈雜和混亂,準確地傳達給了每一個尖刀班的士兵。
“看…看到了!”
一個尖刀班士兵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緊張,嘶喊著回答道。
“反斜麵…偏右!
那棵燒糊了的老槐樹後頭!
有煙!
還有…還有炮管子晃了一下!”
“樹後!
老槐樹後!
距離八百!
標定!”
另一個聲音補充,同樣抖得不成樣子,但死死咬著目標。
“電台!
電台兵死哪去了?!”
徐天亮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
“滋滋…滋滋…鐵錘…鐵錘呼叫!
坐標收到!
反斜麵老槐樹後!
標定目標!
裝填高爆彈!
完畢!”
坦克電台兵的聲音混雜著電流雜音和爆炸背景音,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顫抖,終於傳了出來。
“鐵錘三號!
裡麵的人死絕了沒有?!
沒死就給老子滾出來!”
張愛軍的聲音幾乎要撕裂喉嚨,炮口開始艱難地轉動,指向那個致命的方位。
“掩護!
掩護車組棄車!
步兵!
死哪兒去了?!”
陷在坑裡的“鐵錘三號”如同一頭垂死的巨獸,左側履帶深陷,車身嚴重傾斜,
發動機艙蓋縫隙裡還在冒著黑煙。炮塔頂部的艙蓋猛地被從裡麵撞開!
“快!快出來!”
車長焦急地嘶吼著,率先頂著嗆人的油煙和橫飛的泥塊探出身,手忙腳亂地往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