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儘頭,灰綠色的雨林邊緣,土黃色的身影開始晃動,如同腐爛沼澤裡冒出的氣泡,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
散兵線!
鬼子的步兵進攻開始了!
歪把子輕機槍那特有的、如同撕扯油布的“咯噠咯噠”聲也零零星星地響起,子彈“啾啾”地鑽進陣地前的爛泥裡,濺起渾濁的水花。
陣地上響起一片拉動槍栓、手忙腳亂進入陣位的嘈雜聲。
傷員的呻吟也清晰起來。
“都穩住!”
古之月的聲音不高,帶著蘇北口音特有的濕冷重量,卻像定海神針,瞬間壓住了陣地上剛剛升騰起的躁動和恐慌。
他依舊半靠在泥壁上,甚至沒有去撿自己那支春田步槍,隻是用下巴點了點前方那片死亡區域。
“彆冒頭!當活靶子麼?
鬼子有炮,就有眼睛指觀察哨)!
讓他們衝!放到五十米!
放到咱們的‘鐵西瓜’地雷)陣裡!
聽響!響了,再給老子露頭招呼!”
他目光掃過離他不遠的兩處精心偽裝過的勃朗寧重機槍陣地,
“老張重機槍連的班長)!
老李!沒老子命令,機槍不準響!
等鬼子被炸懵了,擠成一團了,給老子用交叉火力,像割麥子一樣,把他們全撂在這爛泥地裡!
一個都彆放跑!”
“明白!古連長!”
兩個重機槍班長低聲應道,聲音裡帶著壓抑的興奮和狠勁。
土黃色的浪潮在泥濘中艱難卻堅定地向前湧動。
雨絲變得綿密,像一層灰白的紗簾,模糊了視線。
鬼子似乎也吸取了前幾天的教訓,隊形比之前散開不少,交替掩護前進,動作透著老兵的謹慎。
歪把子機槍的點射聲更加密集,壓製著陣地上的守軍不敢輕易抬頭。
腳步聲、泥漿被踩踏的咕唧聲、日軍軍官低沉的催促口令聲……混合著雨聲,越來越近!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
陣地上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粗重的喘息和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
每一個士兵都死死攥著手中的武器,指關節發白,眼睛透過簡易的掩體縫隙,死死盯著那片步步逼近的死亡地帶。
汗水混合著冰冷的雨水,順著額角往下淌。
五十米!
最前麵的鬼子尖兵,已經踏入了那片看似平靜、實則布滿殺機的泥濘前沿!
“轟——!!!”
一聲沉悶卻異常凶狠的爆炸猛地從陣地前沿響起!
不是巨響,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撕裂感!緊接著——
“砰!砰!砰!轟!轟!”
1939反步兵跳雷特有的彈射爆炸聲此起彼伏!
火光在泥漿中猛然綻放!
密集的預製破片如同無數把旋轉的死神鐮刀,水平橫掃!
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個鬼子連哼都沒哼一聲,瞬間被狂暴的金屬風暴撕扯得支離破碎!
殘肢斷臂混合著泥漿和內臟碎片衝天而起!
後麵的鬼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地獄景象驚呆了,下意識地趴倒在地,隊形瞬間大亂!
“打——!!!
給老子狠狠地打——!!!”
孫二狗那炸雷般的河南腔如同點燃炸藥的引信,猛地炸響!
他第一個從戰壕裡探出身,手中的湯姆遜衝鋒槍噴吐出瘋狂的火舌!
“噠噠噠噠噠!”
密集的.45口徑子彈潑水般掃向被炸懵、擠成一團的鬼子人群!
“開火——!”
“打死狗日的——!”
整個東線陣地瞬間沸騰!
布倫輕機槍清脆急促的連射聲!
花旗中正式步槍沉穩的點射聲!
湯姆遜衝鋒槍狂暴的嘶吼聲!
彙成一片死亡的金屬風暴!
子彈如同冰雹般砸進混亂的鬼子堆裡!
中彈者慘叫著在泥漿裡翻滾!
未被炸死、試圖尋找掩護的鬼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密集火力打得抬不起頭!
“重機槍——!開火——!!!”
古之月的怒吼聲穿透戰場喧囂!
“通通通通通——!!!”
“通通通通通——!!!”
1917水冷重機槍終於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
粗大的槍口噴吐出近尺長的橘紅色火舌!
密集的.3006重彈如同兩條狂暴的火龍,以每分鐘近五百發的恐怖射速,交叉掃過混亂的日軍進攻隊形!
水冷筒上瞬間蒸騰起大片濃鬱的白茫茫水汽!
那聲音不再是射擊,是撕裂布匹,是打樁機夯擊大地!
被重機槍彈頭掃中的鬼子,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猛地炸開大團的血霧,斷肢橫飛!
泥漿被染成刺目的醬紫色!這恐怖的交叉火力,瞬間在鬼子衝鋒的正麵清空了兩條血肉胡同!
“好!打得好!痛快!”
趙二虎一邊用花旗中正式步槍快速拉栓射擊,一邊興奮地大吼。
然而,死神從不隻眷顧一方。
就在勃朗寧重機槍瘋狂收割生命的同時——
“噗!”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淹沒在震天槍炮聲中的悶響!
東側那挺正咆哮得歡的勃朗寧重機槍猛地一滯!
正副射手之一的腦袋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團紅白漿霧!
滾燙的鮮血和腦漿濺了旁邊裝填手一臉!
失去控製的機槍槍口猛地向上一揚,子彈鞭子般抽向天空!
狙擊手!
樹上!遠處樹上!
“狙擊手——!
十一點方向!樹冠——!!”
旁邊一個眼尖的老兵嘶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