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解除
炮聲撕裂了黎明前最後一點稀薄的黑暗。
不是一聲,不是幾聲,而是一整片鋼鐵風暴的怒吼,從山脊後方猛然爆發。
古之月隻覺得腳下的大地猛地一跳,隨即被一股狂暴的、撕裂空氣的嘯音死死攫住,耳膜嗡地一聲,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跟著劇烈晃動起來。
他本能地縮緊身體,幾乎把臉埋進嗆人的浮土裡,泥土的腥氣和硝煙濃烈的硫磺味一股腦兒衝進鼻腔,刺得他喉嚨發緊。
“來了!
是我們的炮!
75山炮!”
不知是誰在煙塵彌漫的塹壕裡嘶聲力竭地吼了一嗓子,那聲音帶著一種絕處逢生的狂喜,穿透了震耳欲聾的炮擊聲。
古之月猛地抬頭,甩掉鋼盔上簌簌落下的泥土。
就在陣地前方那片被炮火照得忽明忽暗的斜坡上,地獄之門洞開了。1型75毫米山炮射出的高爆彈,像一柄柄從天而降的火焰巨錘,狠狠砸進那片正瘋狂蠕動、如同蝗群般壓上來的土黃色人潮中。
每一次爆炸都伴隨著一聲短促、沉悶的巨響——“轟!”,緊接著便是一圈肉眼可見的、裹挾著碎石爛泥和破碎人體的衝擊波猛地擴散開去。
橘紅色的火球此起彼伏地騰起,瞬間照亮了日軍士兵扭曲變形的臉孔和他們眼中那野獸般的瘋狂光芒,隨即又被更濃的硝煙和濺起的泥土徹底吞噬。
殘肢斷臂、破碎的武器、甚至整具不成人形的軀體被高高拋起,又像破麻袋一樣砸落下來。
空氣裡瞬間彌漫開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焦糊味、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還有一種奇怪的、像是燒焦皮肉和布料的混合怪味。
“板載——”
日軍士兵臨死前那淒厲如鬼嚎的衝鋒口號,剛喊出半截,就被下一發呼嘯而至的炮彈徹底淹沒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
那些前一秒還麵目猙獰、挺著刺刀嗷嗷叫著衝鋒的鬼子,下一秒就被狂暴的衝擊波撕碎、掀飛,或者被橫飛的灼熱彈片削掉半邊腦袋、開膛破肚。
整個斜坡仿佛變成了一口沸騰的、翻滾著血肉殘渣的大鍋。
“乖乖隆地咚!”
一排長徐天亮的怪叫聲幾乎貼著古之月的耳朵炸響,帶著濃得化不開的金陵腔調,又驚又喜,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格老子滴!
這美利堅的大炮仗放得,比夫子廟過年還鬨猛!
過癮!真他娘的過癮!”
他縮在塹壕拐角,手舞足蹈,臉上被硝煙熏得黢黑,隻有眼白在昏暗中興奮地閃爍,活像個過年放炮仗的頑童。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火光與轟鳴中,另一股帶著金屬撕裂般節奏的沉重聲音加入了這場死亡交響曲。
“咚咚咚…咚咚咚…”1917重機槍開火了。
它們部署在側翼一個稍高的土包上,槍口噴吐著尺餘長的火舌,像兩條致命的火鞭,從側麵狠狠抽向正被炮火炸得暈頭轉向的日軍步兵。
密集的彈道在昏暗中劃出無數道灼熱的紅線,無情地切割著黃色的軍裝和肉體。
“中不中?中不中?!
俺老鄭來給狗日的添把火!”
三排長鄭三炮那粗獷的河南腔在古之月左後方響起,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勁。
他竟不知從哪裡摸來一挺繳獲的日軍歪把子輕機槍,沉重的槍身被他那寬厚如門板的身軀死死抵在塹壕邊緣的沙包上,槍托隨著射擊的節奏狠狠撞擊著他結實的肩窩。
“噠噠噠…噠噠噠…”
歪把子特有的、帶著點跳躍感的射擊聲加入了重機槍的咆哮。
鄭三炮咬著牙,腮幫子上的肌肉一棱一棱地鼓起,額頭上青筋畢露,汗水和泥水混合著流進他瞪得滾圓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