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冰冷的暴雨和瘋狂的勞作中艱難爬行。
沉重的雨幕仿佛隔絕了天光,黑夜漫長如永無止境。
戰壕在士兵們透支體力、近乎機械的挖掘中不斷加深、加固,麵向加邁城的方向,新的射擊掩體和交通壕如同血管般延伸出來,猙獰地指向那座死寂的城池。
濕透的棉軍裝沉甸甸地貼在身上,吸飽了泥水,每一次揮動鐵鍬都像在拖動千斤重物。
手指在冰冷的金屬和粗糙的木頭上反複摩擦,早已麻木,凍得通紅,甚至裂開血口。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汗酸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從加邁城方向飄來的焦糊味和……屍臭。
士兵們沉默著,隻有鐵器碰撞泥土石塊的聲音、沉重的喘息和偶爾壓低的咳嗽撕破雨幕。
疲憊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個人的筋骨,但沒人停下。
連長古之月如同一尊移動的鐵像,在泥濘的戰壕裡來回巡視,他的沉默和那雙在黑暗中亮得嚇人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鞭策。
“老周!老周!死哪去了?”
徐天亮啞著嗓子喊,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
他剛把一個沙袋重重地壘在機槍巢邊緣,直起腰,感覺脊梁骨嘎巴作響。
“來了來了!催命哦!”
炊事班長老周那帶著川音的抱怨從戰壕深處傳來。
他佝僂著背,和兩個同樣濕漉漉的炊事兵,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漿,吃力地抬著幾個沉重的木箱子過來。
箱子重重地放在相對乾燥點的戰壕拐角,濺起一片泥點。
老周掀開油布蓋子,一股混合著油脂和金屬的冰冷氣味立刻彌漫開來。
裡麵是碼放整齊的美軍斯帕姆午餐肉罐頭,鐵皮外殼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凝結的水珠不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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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兒子的,冰坨坨一樣!”
老周罵罵咧咧地拿起一個罐頭,手指凍得有點不聽使喚,
“美國佬這玩意兒,油水足是足,可這鬼天氣,比石頭還硬!
塞嘴裡能硌掉牙!
湊合啃兩口吧,總比餓穿腸子強!”
他掏出隨身的小刀,費力地撬開一個罐頭的封蓋,裡麵凝固成乳白色油脂的午餐肉,在雨水的反光下顯得毫無生氣。
士兵們默默地圍攏過來,沒人抱怨。
冰冷的罐頭傳到手裡,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麻木的皮膚。
他們靠著濕漉漉的壕壁坐下,或者乾脆蹲在泥水裡,用刺刀撬開,或者像老周那樣用小刀費力地切割。
凝固的油脂粘在冰冷的鐵皮上,需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挖下一塊。
塞進嘴裡,一股濃重的、冰冷的鹹腥味瞬間充斥口腔,凍得牙齒發酸,油脂黏在喉嚨口,難以下咽。
隻能就著冰冷的雨水,艱難地往下吞。
這與其說是補充體力,不如說是一種機械的、維持生命體征的必須。
每一口冰冷的油脂下肚,帶來的不是暖意,反而是一種從胃裡泛起的、更深的寒意和不適。但沒人停下。
他們沉默地啃噬著,目光不時投向加邁城的方向,或是掃過連長那雕塑般的身影。
空氣裡隻有牙齒艱難咀嚼冰冷肉塊的聲音、吞咽的聲音,以及無休無止的雨聲。
“狗日的小鬼子,縮在城裡倒是有熱乎飯吃吧?”
一個年輕士兵低聲嘟囔了一句,帶著濃重的恨意和羨慕。
“哼,吃斷頭飯呢!”
旁邊的老兵狠狠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午餐肉,眼神凶狠,
“等咱的大炮一響,送他們吃鐵花生米!管夠!”
天蒙蒙亮時,雨勢漸歇。
東方泛起魚肚白,加邁城的輪廓在晨雨中漸漸清晰。
電台裡突然傳來急促的呼叫聲,報務員的聲音帶著激動:
"重炮到位!
105重炮開始轟擊!"
話音未落,遠處就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
就在這時——
“嗚——!!!”
一聲低沉到極致、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咆哮,撕裂了厚重的雨幕,從遙遠的西方天際滾滾而來!
那聲音初時沉悶,如同大地深處壓抑了萬年的巨獸發出第一聲蘇醒的怒號,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勢!
戰壕裡所有動作瞬間凝固!
士兵們像被施了定身法,咀嚼停止,握罐頭的手僵在半空,挖土的鐵鍬停在泥裡。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驚恐地抬起了頭,望向西邊那片被鉛灰色雨雲籠罩的天空。
連古之月也猛地挺直了身體,側耳傾聽,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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