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南擊西
隻見他外披一件呢子大衣,戴著金絲眼鏡,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幾分儒雅,卻又隱隱透著陰鷙之氣。
在一群凶悍匪徒的簇擁下,他從人群後方徐步而出。
他臉上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笑容,上下打量著古之月,開口道,聲音帶著幾分上海口音,卻又刻意拿捏著腔調:
“師弟,彆來無恙啊。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在這湘西的窮鄉僻壤,還能遇到故人。”
古之月麵無表情,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許保國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語氣裡帶著幾分追憶和居高臨下:
“想起來,當年你剛流落到上海,瘦得跟個鬼似的,差點就餓死在黃浦江邊。
要不是我爹,也就是你師傅老許頭心善,收留你在宮記燒餅鋪,給你一口飯吃,教你個安身立命的手藝,
你古之月早就成了蘇州河裡的一堆白骨了,哪還有今天站在這裡跟我說話的機會?”
他這話看似敘舊,實則是在提醒古之月欠著他們許家的“恩情”,暗含施壓。
古之月依舊沉默,等他說完,才不急不慢地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許特派員,廢話就不用多說了。
直說吧,擺出這麼大陣仗,打縣城,你想乾什麼?”
他刻意用了“特派員”這個稱呼,劃清界限。
“當年武漢會戰,咱們合作抓日本特務山田次郎的時候,也算是並肩子打過鬼子。
緬北叢林裡偵查,也互相照應過。
這才三年多沒見,你就帶著這麼一幫烏合之眾,落草為寇,乾起禍害老百姓的勾當了?”
“放屁!”
許保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臉上那點偽裝的儒雅瞬間消失,氣急敗壞地打斷古之月,
“什麼落草為寇?
老子是堂堂正正的湘西反共救國軍遊擊縱隊中校特派專員!
是黨國的忠臣!
我們是在敵後堅持鬥爭,是為了迎接第三次世界大戰,是為了接應國軍主力反攻大陸!
攻打縣城,占領戰略要點,這是上峰的戰略部署!
識時務者為俊傑,師弟,我看你是個人才,才給你這個機會!
隻要你們放下武器,交出縣城,我保你們所有人平安,甚至還可以向上麵保舉你,給你個前程!
比你在共軍裡當個小兵強多了。
”負隅頑抗,隻有死路一條!”
古之月聽完,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嘲笑,蘇北話也帶上了幾分譏誚:
“就憑你手下這幾千號連槍都端不穩的烏合之眾?
連個步炮協同都玩不轉,炮彈打完了人還在八百米外趴窩?
攻了一上午,除了在城牆根底下留下一堆死屍,你們還留下啥了?
張嘴就要我們投降,交出縣城?
許特派員,你是早上起來假酒喝多了,還沒醒透吧?”
“你!”
許保國被古之月連嘲帶諷,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強壓怒火,陰惻惻地說,
“古之月!你彆給臉不要臉!
我這是看在往日情分上,給你指條活路!
你彆不知好歹!”
古之月收起笑容,正色道:
“投降不投降,不是我古之月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我隻是個開車的司機,奉命護送彈藥糧食。
城裡的最高領導是李縣長和王局長。
你的‘好意’,我會帶回去,由領導決定。”
許保國皺了皺眉頭,眼神裡帶著點懷疑:
“你彆想耍花招!
我告訴你,我的人已經把縣城包圍了,你們插翅難飛!
要是你敢騙我,我立馬就下令攻城!”
“放心,我不會騙你。”
古之月笑了笑,
“咱們都是當過兵的人,說話算話。
我現在就回去,跟李縣長他們商量,最多半個時辰,我就給你答複。”
許保國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我就信你一次!
半個時辰,要是你還不回來,我就當你們拒絕投降,到時候,可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古之月沒再說話,轉身對王拴柱說:
“咱們走,回去跟李縣長他們商量一下。”
王拴柱趕緊跟上,心裡鬆了一口氣,剛才他還以為許保國要對他們動手呢。
兩人往回走,王拴柱小聲問:
“師父,你覺得許保國真的會等咱們嗎?
他會不會耍花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