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己找市裡要?”薛仁貴捏著煙卷的手指微微發顫,目光在肖文斌臉上遊移,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怕說錯話般試探著開口。
國企就是這樣,哪怕倒閉了,也能找政府善後。
如果鎮領導解決不了,就去找市領導。
可鬨大了是要承擔後果的....
肖文斌默不作聲地抽出煙盒,指尖彈出五根煙,依次遞給顧方遠、薛仁貴、趙有貴、郝士明,最後給自己點上。
火柴擦燃的聲音響。
他垂眼避開眾人的目光,深吸一口煙,白霧從鼻孔緩緩溢出,模糊了他緊蹙的眉頭。
“你們找也沒用,”夾著煙的手指叩了叩桌麵,煙灰簌簌落在木質紋路裡,“市裡最多把工人工資處理掉,你們的錢……”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趙有貴驟然繃緊的臉,“肯定要等抓到主犯才行。”
趙有貴“騰”地站起身,木椅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
“那怎麼行!”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搪瓷缸裡的茶水晃出漣漪,“先不說能不能抓住,就算抓住了,能保證錢還在嗎?”
肖文斌手指點了點桌子,示意趙有貴冷靜,煙卷在指間明明滅滅。
“站在你的角度是這樣想,”他的語速放慢,像是在斟酌措辭,“但在政府角度卻是另一種看法……你不能逼著政府跟著你的想法去辦吧?”
“所以說,想妥當處理此事,還需要另找辦法。”
他忽然低頭掐滅煙蒂,火星在煙灰缸裡迸濺,“或者你們再出點錢,先把場子運轉起來?等水泥廠賺錢後再還你們。”
說這話時,他的耳尖微微發燙,手指不自然地摩挲著煙盒邊緣。
“這怎麼行!”趙有貴第一個反對,他急得原地轉了個圈,工裝褲口袋裡的賬本沙沙作響。
“聽說水泥廠一直虧損,萬一錢投進去,又被水泥廠‘吃’了怎麼辦?而且我手上全是工程款,哪能隨便拿出來乾彆的事?”
薛仁貴猛吸了口煙,煙霧在胸腔裡憋了許久才緩緩吐出。
他盯著天花板上的黴斑,喉結滾動著。
“趙有貴說的有道理,水泥廠虧本的事……幾乎人人知道,這讓我們怎麼投錢?”
肖文斌視線轉向郝士明,後者正低頭盯著自己的鞋麵,指尖反複揉搓著褲腿褶皺。
“水泥廠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虧本?”肖文斌的聲音響起。
郝士明聽著聲音是衝自己來的,抬起眼皮,與肖文斌的視線撞個正著,像是被燙到般迅速低下頭。
喉嚨裡發出含糊的聲響。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錢的事情都是廠長親自在抓,我隻負責水泥生產。”他的手指絞緊褲腿,關節泛出青白,“我……我真的不清楚。”
肖文斌盯著郝士明緊繃的肩膀,沉默片刻後,將視線轉向眾人:“你們覺得呢?”
“不出意外,應該是被廠長貪汙了。”顧方遠終於開口,他的指尖敲了敲桌麵,目光依次掃過眾人。
“缺口太大,再加上薛師傅和趙師傅正好送去一大筆錢……”他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廠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卷款跑路。”
“薛師傅他們兩人的錢,你有沒有辦法補救?”肖文斌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著顧方遠。
“兩個辦法,”顧方遠伸出兩根手指,“一是申請破產,把整個廠子賣給我;二是租給我,等賺了錢再還錢。”
“這兩者有什麼區彆嗎?”
“第一種成本高,”顧方遠屈指敲了敲桌麵,“要花錢買設備、廠房,還要解決工人遺留問題。
第二種我隻出原材料錢,每月給政府固定金額或利潤分成我七,政府三。”
“你希望哪一種?”肖文斌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