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舫劃開琉璃般的海麵，船尾拖曳的虹光驚散磷蝦群。蒼溟玄盤坐在雕花桅杆上，腰間玄龜紋玉佩隨船身搖晃，將辣椒麵撒得金鱗魚滋滋作響："要說這北冥海市，最要緊的是記著三不買——不買鮫人淚、不買玄龜甲、不買..."
"不買說書人的消息。"王星倚著檀木欄杆接口，指尖劍氣如繡花針遊走，正在給麥芽糖人雕小劍穗。糖漿滴落處，海麵躍起幾尾銀魚爭食，魚鰭泛著不尋常的靛藍色。
紫袍青年被嗆得咳嗽，辣椒麵灑在袖口玄紋上燒出個小洞："寧兄怎麼知道？"
書生變戲法似的摸出個琺琅補丁貼，順手拍在他袖口破洞處。貼片上的錦鯉圖案突然擺尾，濺起水珠凝成冰鏡："昨夜你鼾聲如雷，鏡中映出口型說了十七遍。"鏡麵閃過蒼溟玄四仰八叉的睡相，嘴角還掛著晶亮涎水。
"這是留影珠改的？"蒼溟玄耳尖泛紅，玄龜紋袖口突然收緊遮住補丁，"柳姑娘送的？"
王星笑而不答，摸出青瓷瓶倒出兩粒琥珀色丹丸。丹紋形似酣睡小貓，遇海風便發出細微呼嚕聲："安神助眠，蒼溟兄試藥時曾連睡三日。"
"要錢麼？"
"記賬。"書生指尖在虛空寫出賒字，金光沒入對方眉心。蒼溟玄頸後龍鱗微閃，賒字竟化作小龜啃噬丹丸圖案。
明月剛躍出海麵，蒼溟玄懷中的青銅羅盤突然瘋轉。盤麵"南海龍宮質檢"的銘文滲出鹹腥水漬，指針在龜甲紋路上刮出火星。"此物名喚趨吉避凶儀..."他話音未落，海麵隆起百丈水峰，星鬥倒懸如牢籠。
王星手中糖劍滴落的糖漿，在半空凝成個歪扭"危"字。船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雕花欄杆爬滿冰裂紋。
"說好的避凶呢？"書生扶正歪斜的方巾，發簪尖端亮起微不可察的劍芒。
墨色海水中浮現山嶽般的輪廓，吞舟水母傘蓋上的星紋竟是巫族祭文。觸須纏著的沉船殘骸中，半截桅杆掛著褪色旗幟，隱約可見"玄龜"字樣。蒼溟玄瞳孔驟縮，洞簫吹出的音刃突然暴烈三分。
"此獠專吞修士夢境。"簫聲在浪濤間織成金網，"寧兄切莫回想..."
"我想起陸兄炸丹爐的模樣。"王星突然大笑，混沌道體將記憶凝成糖人拋向空中。那糖人頂著焦黑眉毛，手持冒煙的煉丹爐，惟妙惟肖地喊著"快跑"。
水母觸須爭搶糖人時，北鬥玉符化作流星砸落。王星指尖劍氣裹著麥芽香刺入傘蓋，巫文突然暴起反噬。蒼溟玄翻掌拍出龍形氣勁，玄龜紋袖口崩開三枚紐扣："攻它左下方第三星位！"
"啵"的一聲輕響，巨獸化作肥皂泡四散。某個泡泡映出陸子期畫陣圖的滑稽模樣，被蒼溟玄用玉瓶封存："此物賣給天工城醉仙樓，值五百靈石。"
"分我三成。"王星糖劍挑走玉瓶，劍穗流蘇突然纏住對方手腕，"精神損失費。"
危機解除後，蒼溟玄掏出的鮫珠棋盤泛起潮聲。他執黑珠落子天元位，珠內囚禁的鮫人魂魄發出歎息："貝闕宮易寶需過三問，上次有人拿女兒抵債..."
"做成醃海雀那個？"王星白子輕叩棋盤，鮫珠突然化作迷你海雀撲棱翅膀，"可是用北海寒鹽醃了三年？"
紫袍青年指尖黑珠顫了顫："寧兄怎知..."
書生變出個琉璃罐，罐中醃貨形狀詭異："好友送的伴手禮。"罐蓋開啟的刹那，鹹腥味驚飛數十裡海鳥。蒼溟玄袖中玄龜玉墜亮起屏障，仍被熏得眼角抽搐："令友口味...甚是獨特。"
子夜潮漲時分，王星劍尖挑起的浪花凝成易安詞句。蒼溟玄擲來的洞簫裹挾罡風，吹落星鬥如箭雨。劍簫相擊的脆響中，兩人衣袂翻飛如蝶，在甲板刻下縱橫溝壑。
"好個"蓬舟吹取三山去"！"紫袍青年旋身避開劍氣，簫孔迸發的音波震碎三層浪，"這招"九萬裡風鵬正舉"，寧兄使得比易安居士還缺德三分。"
王星手腕輕抖，劍氣在船帆刺出歪扭"慫"字："跟醉仙崖賣酒大娘學的。"突然劍鋒轉向，挑飛對方腰間玉佩，"蒼溟兄這龍紋..."
"祖傳的！"青年慌忙搶回玉佩，耳後鱗片閃過慌亂青光。王星佯裝沒看見，糖劍戳向海中躍起的飛魚："今夜加菜。"
黎明前的黑暗濃稠如墨，王星被懷中震顫的共工神像驚醒。甲板上蒼溟玄正對玉墜低語，龍形墜子映得他眉心血紋妖異非常。
"蒼溟兄可知黑水玄棺..."話音未落，海天相接處傳來古老龍吟。混沌漩渦在王星丹田瘋狂轉動，懸壺劍上的逆鱗滲出金血，在甲板繪出燭龍圖騰。
紫袍青年突然拽著他躍入海中，入水瞬間捏碎避水珠。兩人衣袍鼓成氣囊，看著龍影掠過青玉舫。船頭"鹹魚翻身"的旗幟被龍息染成焦黑，"清蒸最香"四個字泛著詭異油光。
"這是幼年燭龍！"蒼溟玄傳音帶著顫意，手中玉墜開始發燙，"它怎會出現在..."
王星突然捂住他嘴巴，混沌氣機裹住兩人身形。海底砂石震動，顯出被龍爪掀翻的沉船殘骸，艙內滾出的青銅箱刻著共工族祭文。青年瞳孔收縮，脖頸龍鱗不受控地浮現。
"蒼溟兄的祖傳玉佩，"書生指尖凝出糖絲，慢條斯理地纏住對方手腕，"好像不太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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