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不慕名利的明淨師太,突然被太後邀請入宮講經;
而壽安宮的奴才三推四阻,不讓皇帝與太後見麵,堪稱膽大包天。
一切的一切,都悖於常理。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或許芳娘這場病,沒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嬤嬤雖是太後的心腹,卻也不敢在明麵上違拗皇帝的吩咐,她訥訥應是,在前引路,將二人帶到明淨師太講經的偏殿。
檀香陣陣,煙氣嫋嫋。
空靈悠揚的誦經聲在殿內回響,太後跪坐在淺黃色的蒲團之上,雙目微闔,神態虔誠。
短短一個月時間,她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從豐潤雍容變得乾癟老態,活像是披著人皮的骷髏。
配上時而睜開卻滿布血絲的眼珠子,看起來比擇人而噬的惡鬼也強不了多少。
皇帝被太後這副猙獰扭曲的模樣駭了一跳,他滿麵愕然,關切問道:
“母後,您可是身體不適?”
“哀家並無大礙,隻是近來心存掛礙,不得消解,想聽聽得道高僧誦經,以此澄明心境,通透靈台。
明淨師太佛法高深,又為女眷,出入禁宮也方便些,哀家便派人將師太從水月庵請到壽安宮,講經一月。”
說這番話時,太後語調極慢,刻意拉長的尾音與過分沙啞的嗓子結合,說不出的怪異。
“不如讓明淨師太給您診脈。”
皇帝還是放心不下,主動提議道。
太後麵色劇變,一口回絕:
“陛下連哀家的話都不信了嗎?哀家筋骨健壯,無需尋醫問藥。”
見太後態度如此強硬,皇帝眸底劃過懷疑之色。
礙於趙太師以及明淨師太在場,皇帝也沒有刨根究底,話鋒一轉,道:
“母後,趙氏病重昏迷,亟需明淨師太看診,還請母後允準師太出宮一趟,要不了兩個時辰,便能折返。”
“在陛下眼中,哀家還不如外人來得重要。”
太後刻意流露出絲絲黯然。
“母後,趙氏乃是菀菀的母親,是德妃的胞姐,怎會是外人呢?”皇帝耐著性子道。
太後正色開口:
“一個跟丈夫和離的惡婦,半點德行都沒有,難不成還有臉跟皇室攀親?
陛下,太子的確娶了司菀,卻不代表天家能不顧體麵,包容趙氏不守婦道的舉動。”
“您究竟是何意?”
皇帝的耐性幾乎告罄,不斷轉動扳指的手,暴露出他焦躁的心緒。
太後:“明淨師太是哀家請來的,沒有哀家的吩咐,她不能走。”
皇帝麵沉如水:“若朕執意要請呢?”
“那哀家便派人踏平水月庵,遣散那些比丘尼。”
太後左手飛快撥弄著佛珠,臉皮抖了抖,透出明顯的獰色。
這副模樣,與不斷吟誦的佛經梵音形成鮮明對比。
恍若惡鬼拜佛。
趙太師訝然。
他做夢也沒想到太後竟如此執拗,寧願與皇帝對著乾,也不願讓明淨師太為芳娘看診。
甚至還不惜用遣散比丘尼來要挾帝王。
或者說,要挾明淨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