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在程暖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承載著父親未儘的話語。
她蜷縮在沙發一角，台燈的光暈在泛黃的紙頁上投下溫暖的光圈。父親的字跡因疾病而略顯顫抖，但依然清晰有力。第一頁的日期是七年前，就在她和周暮遠分手後不久。
「3月15日。周家來人了，不是周暮遠，而是他父親。他說如果我女兒繼續糾纏他兒子，就撤銷對MIT那個科研項目的讚助，那是我主治醫生李教授的關鍵研究。我沒有告訴他，暖暖已經和周暮遠分手了。讓他們以為是自己贏了也好。隻是可憐兩個孩子...」
程暖的手指顫抖起來。她完全不記得父親提過這件事。翻到下一頁，日期是一周後。
「3月22日。李教授說有個匿名捐贈者資助了他的整個研究團隊，足夠五年經費。他堅持把我納入實驗組，用最新的治療方案。我知道是誰，那個傻孩子...他以為這樣就能減輕愧疚嗎？」
下一頁的日期跳躍到四個月後。
「7月8日。治療副作用比想象的強烈。今天見到周暮遠了，他偷偷來醫院，站在走廊不敢進來。我假裝沒看見。這孩子瘦了好多，眼睛裡的光都沒了。暖暖以為他去了美國，其實他一直在本市，從同學那裡聽說他放棄了MIT，和家裡鬨翻了...」
程暖的眼淚滴在紙頁上，暈開了墨跡。她急忙用袖子擦拭，翻到下一頁。
「9月3日。病情惡化了。周暮遠又來了，這次我讓他進來了。他跪在床邊哭得像孩子，說對不起我們父女。我告訴他不必自責，這不是他的錯。他給我看了手機裡暖暖的照片，說她開了家小咖啡店，看起來很快樂。他說會一直守護她，即使永遠不能相認...」
程暖再也讀不下去，將日記本緊緊抱在胸前，泣不成聲。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周暮遠一直默默關注著她，守護著她。而她，卻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他。
門鈴突然響起，程暖慌忙擦乾眼淚。透過貓眼，她看到林嘉站在門外，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
“你看起來糟透了。“林嘉進門後直言不諱，將文件袋扔在茶幾上，“我帶來了些東西，你應該看看。“
程暖把父親的日記遞給她。“你先看看這個。“
林嘉快速瀏覽了幾頁，眼睛逐漸睜大。“天啊...周暮遠他...“
“我一直錯怪他了。“程暖的聲音嘶啞，“他從未背叛過我，相反，他一直在犧牲自己保護我。“
林嘉坐下來，握住程暖的手。“那麼這些就更重要了。“她打開文件袋，取出一疊資料，“我聯係了幾個在科技圈的朋友，挖出了些內幕。“
第一份是遠見科技的股權結構圖，顯示周氏集團確實持有大量股份，但有一個名為“星光投資“的離岸公司也持有不小比例。
“這個星光投資，“林嘉指著圖表，“實際控製人是周暮遠。過去七年，他一直在暗中收購公司股份，為的就是擺脫父親的控製。“
第二份是一封郵件打印件，發件人是周誌遠，收件人徐世謙，日期是周暮遠去新加坡前一天。
「世謙：確保暮遠簽署那份協議。如果他繼續拒絕聯姻，就啟動B計劃，摧毀咖啡店。那個女人必須離開他的生活。」
程暖倒吸一口冷氣。“聯姻？“
“周家一直想和周暮遠的表妹聯姻，也就是徐世謙的妹妹。“林嘉翻出另一張照片，上麵是周暮遠和一個年輕女子在餐廳用餐，“這是三年前拍的，他們唯一一次"約會"，據說是周暮遠當場拒絕了聯姻提議，然後憤然離席。“
程暖盯著照片，周暮遠的表情冷若冰霜，與那晚在她公寓裡的溫柔判若兩人。
“還有這個。“林嘉拿出一個U盤，“我有個朋友在遠見科技IT部，這是周暮遠辭職前最後一次董事會的錄音備份。“
她將U盤插入筆記本電腦，點擊播放。嘈雜的會議室背景音中，周暮遠的聲音清晰可辨：
「我重申一遍，遠見科技不會接受周氏集團的收購要約。至於我個人職位，如果這是董事會的要求，我隨時可以離開。但請記住，"晨曦"項目的專利權在我個人名下，沒有我的授權，任何公司都不能使用這項技術。」
一個陌生的男聲說道：「周暮遠，你彆忘了是誰給你起步的資金！」
「徐世謙，」周暮遠的聲音冰冷，「那筆錢我連本帶利還清了。至於你在我和程暖之間設下的種種障礙，我看在舅父份上不予追究。但從今天起，遠見科技與周氏集團再無瓜葛。」
錄音結束，程暖呆坐在沙發上，腦海中拚湊著完整的圖景：周暮遠這七年來一直在與家族抗爭，為了保護她不惜放棄事業，而她卻在最關鍵的時刻將他推開。
“他現在在哪裡？“程暖突然問道。
林嘉搖搖頭。“沒人知道。辭職後他就消失了，連徐世謙都聯係不上他。“她頓了頓，“不過...“
“不過什麼？“
“我查到他前天去了趟醫院，腫瘤科。“林嘉猶豫著說，“希望隻是例行體檢。“
程暖的心一沉。父親是肝癌去世的，周暮遠這七年一直關注她的肝臟健康，卻忽略了自己？她想起重逢那天，他濕漉漉地站在咖啡店裡，眼下有淡淡的陰影...
“我得找到他。“程暖站起身，突然有了方向，“遠見科技的實驗室，他一定在那裡。“
“現在？“林嘉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至少等天亮吧。“
程暖搖搖頭，已經抓起外套和車鑰匙。“七年前我等得太久了，這次我一秒都不想多等。“
城市的另一端，遠見科技研發中心的燈光依然亮著。
周暮遠獨自坐在實驗室角落，麵前攤開著各種樣品和數據報告。他雙眼通紅，麵前的咖啡早已冷透。過去48小時裡，他隻睡了不到三小時，其餘時間都在瘋狂工作，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暫時忘記心中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