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笑著給出了一個法子,道:“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放出消息,任由這些將領自己選擇,留在陸軍還是前去水師,到時候皇爺爺決斷即可,以打過海戰的將領為先。”
“自己選?”老朱有些詫異,“萬一都紮堆往陸軍擠,水師沒人去怎麼辦?”
在他看來,陸軍畢竟是朝廷根基,將領們多半更願意留在熟悉的地界。
“不會的。”朱高熾篤定道,“陸軍裡不少將領早就盼著有新出路了。您想,現在北疆無事,陸軍的軍功不好掙,年輕些的將領憋著勁想建功,水師正是缺人的時候,去了就能當骨乾,升遷肯定快。再說,水師要去海上拓土,將來打下來的島嶼、商路,論功行賞時未必比陸軍差,總有識貨的願意去。”
他看向徐達:“大將軍麾下那些跟著您打了半輩子陸戰的老將,多半舍不得離開陸軍,就讓他們留下鎮場子;但那些在鄱陽湖、太湖打過水仗的偏將、千戶,當年就愛駕著小船衝陣,讓他們去水師,怕是能比在陸軍更得勁。”
李文忠撫掌道:“這主意好!強扭的瓜不甜,讓他們自己選,願意去水師的,必然是真心想在海上乾一番事業的,教起來也上心;死抱著陸軍不放的,也彆勉強,省得去了水師還惦記著陸上的好處,三心二意誤事。”
“以打過海戰的為先,這點尤其要緊。”朱高熾補充道,“像當年跟著俞通海在龍江造船廠監造過戰船的江夏侯周德興,在蘇州河練過水師的楊璟,這些人懂船、識水,調去水師都督府,既能當將領,又能當先生,能把水師的底子快速撐起來。至於那些從沒見過大海的陸軍將領,就算想去水師,也得先去學院補半年課,考核過了才能任職,免得又鬨出陸軍瞎指揮水師的笑話。”
老朱手指在案幾上敲了敲,心裡漸漸有了譜:“也好,就按你說的辦。先讓兵部把有海戰經驗的將領列個名單,再把陸軍、水師的權責、晉升路子寫明白,貼在都督府門口。願意去水師的,填了單子交上來,朕親自過目。”
他話鋒一轉,語氣添了幾分威嚴:“但有一條,選了就不能反悔。去了水師的,就得安心在海上紮根,彆想著將來再調回陸軍;留在陸軍的,也得守好陸上的疆土,不許眼紅水師的功勞。誰要是敢陽奉陰違,朕打斷他的腿!”
徐達躬身道:“陛下聖明。這樣一來,兩邊的人心都能定下來。陸軍有老將鎮著,根基穩;水師有熟手領著,能快速成軍,互不耽誤。”
“不止互不耽誤,”朱高熾笑道,“將來陸軍在北方練兵,水師在東南拓海,兩邊各有各的軍功簿,將士們都有奔頭,朝廷的軍威才能往兩處都伸展開去。”
“說不定過個十年八年,陸軍能把長城外的牧場變成糧倉,水師能把南洋的島嶼變成大明的屬地,到時候皇爺爺再看,這分開辦學、分屬統領的好處,就更明顯了。”
老朱被這話勾得心裡發癢,想起當年在濠州城餓著肚子時,哪敢想有朝一日大明的軍隊能既鎮得住草原,又闖得進深海?
他哈哈一笑,指著朱高熾道:“你這小子,倒是把朕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行,就這麼定了!明天就讓兵部擬文,把這消息放出去,朕倒要看看,有多少漢子敢去水師闖一闖!”
李文忠已經開始琢磨自家麾下的將領了:“我帳下有個叫花茂的千戶,當年在巢湖跟著廖永安練過船,水性比魚還靈,每次打水仗都第一個跳上敵船,讓他去水師,準能闖出點名堂。”
徐達也點頭:“我那邊也有幾個,當年打陳友諒時在船上斷過桅杆、補過船板,對戰船比對馬還熟,調去水師正好。”
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舉薦人選,老朱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原本還擔心分割陸軍、水師會引發動蕩,現在看來,這法子不僅穩妥,還能讓那些被埋沒的水師人才冒出來,倒像是給大明的軍隊開了個新出口。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裡盤算著:等水師學院辦起來,張赫帶著一群老水手當先生,再配上這些自願投效的戰將,用不了幾年,大明的戰船說不定真能開到琉球、呂宋去。
到時候,東南沿海的倭寇不敢來犯,南洋的香料、象牙源源不斷地運到南京,那景象,想想都讓人舒心。
“高熾,”老朱放下茶杯,語氣鄭重,“選人的事,你也盯著點。有哪些真正懂水戰、敢闖海的,彆讓兵部那些文官給篩下去了。水師要的是能在浪裡拚殺的硬漢,不是隻會在岸上耍嘴皮子的軟蛋。”
朱高熾躬身應道:“孫兒記下了。定不會讓真正的人才埋沒。”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禦書房,落在眾人身上,仿佛給這場決定大明軍製走向的議事鍍上了一層金光。
陸軍與水師的分割,看似是一次簡單的權責劃分,實則是給大明的軍事力量劈開了兩條通往強盛的大道——一條向陸地深處延伸,一條向海洋遠方拓展,而這一切的起點,不過是朱高熾那句“任由他們自己選擇”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