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蛇山裡,歲月靜好,青白二蛇苦修大道。
白沚每日到太陽日上三竿時才起,曬一曬太陽,捕些獵物果腹,然後就是盤在柳樹上打個盹,或是直接盤在巨石上睡一覺。
不是白沚不勤奮修煉,而是太陽在時修煉極有可能走火入魔,吸入那熊熊烈火般的太陽之精下場會死得很慘。
太陽,萬物生機之光明,乾坤正大,諸邪退避。下到死人魂魄,上至千年老妖,都會對那高高在上的太陽產生恐懼或厭惡。
不過青蛇與他相比倒是好點,白日裡在避陽之地也可正常修行。隻是青蛇太懶了,白日裡修煉後,夜晚絕對不再修煉了,每天就算在白沚的監督下也隻能專心修煉兩個時辰頂天了。
這也沒辦法,妖類修行都是這樣的懶惰。青蛇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偶爾無趣時還會跑出蛇王穀,巡視一下領地,也算是巡山了。
萬蛇山如今的範圍,附近連綿二百裡山頭都算是萬蛇山地界,可以說是地域極為寬廣了。
其中蛇類數量具體有多少,就是白沚都不清楚。不過一到春日交配時,便可見群山溪水附近有連綿數裡的蛇群,無數條蛇糾纏在一起交配。
那場麵令人頭皮發麻恐懼,偶爾有進山打獵的獵人看到這一幕嚇得魂外飛天,加之蛇仙傳說與信仰越來越廣,萬蛇山也成為了山外人們口中的蛇仙禁地。
可是,萬蛇山連綿兩百裡之大,人跡罕至,歲月年久積累下來,有數不清的珍惜藥材,吸引著采藥人甘冒奇險入山尋藥。
甚至有不少捕蛇人聞名趕來,在群山附近以捕蛇為生。畢竟,蛇類一身大半都是寶。
白沚並沒有阻攔這些人類,各有各的生存方式。捕蛇人依靠蛇類而生,可一個不小心就會死於毒蛇巨蟒之口。
萬蛇山裡,蛇類太多了,已經引起了環境生態失衡,這些人類既然想捕蛇就捕吧,也省的到時候蛇群數量泛濫成災導致無食可吃隻能自相殘殺。
時日長久下來,萬蛇山外倒是又彙聚起一個村子,名字就是捕蛇村,以捕蛇為生。而他們同樣供奉柳仙,因為柳仙會托夢給他們什麼時候可以捕蛇,什麼時候不能捕蛇,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可以去。
如果觸犯了柳仙禁忌,進了山都出不來了。
而在群山西側,越國成立的新的皇朝,不過坐上龍椅的是個土匪起家,哪裡懂得那些治國為民之道?彈指十年便又覆滅,越國五州百姓又陷入了苦難之中。
越來越多的百姓逃亡到了大晉,大晉官民反而極為熱情的接待了他們,甚至善待至極。
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晉國有心傳播下,越國百姓無不羨慕大晉的安寧富饒,於是大晉的界碑一年又一年的被人遷移,二十年間便占了越國了陰州和明州,不費一兵一卒而占兩州千裡之地。
甚至,兩州百姓都以大晉子民自居,毫無反動之心。
因為大晉朝分兵派糧,安撫百姓,賑災救難,教養耕種,免除五年稅收徭役,殺賊降盜,鎮妖滅魔,越國百姓視若救世之明主。
自此,大晉坐擁十州之地,哪怕在中等國家中都是國土廣袤的國家。整個臨南大洲也不過隻有三個大國,大晉隱隱間有成為第四個大國的勢頭了。
而這些人世變遷對白沚而言並沒有太大影響,隻不過晉國強大,到時候自己真的封為祁南山神的可能性就越大。
要知道祁南山脈不下數萬裡,這般廣大的群山之地,自然不可能封為整個山脈的山神,可就是幾百裡的山神敕封,恐怕就不是一般王朝氣運封得起的。最起碼,越國這最近新建立的王朝就敕封不起。
這一年,冬日積雪化水,驚蟄雷聲震醒了白沚。
這一年,白沚九十歲了,化妖修煉也有八十年了,體內妖力融會貫通也有一百六七十年的程度。
不過這些年來,倒是一次皮都沒有蛻化過,還是初化妖那時蛻了一次。
按他估算,自己可能每到百歲時才會蛻一次皮了。
下一次蛻皮,估計就是十年後了。
蛇類蛻皮是最危險的時候,蛇妖蛻皮同樣也是最危險的時刻。
好在白沚身旁有青蛇護法,到時候小心防備一二便可了。
白沚爬出冬眠的洞穴,哪怕成妖了一些習性還是難以改變。雖然他可以借助妖力硬抗寒冬,但是仍舊全身乏力昏昏欲睡,那還不如冬眠來得好。
頭上圓月閃爍,那是人間信仰的變化。
白沚感知一番後,心中歎息一聲,他的那位恩人離世了。
當年那個雨中給他送藥的少年,活到了九十三歲的長壽高齡。
在白沚的幫助下,盧保生一家三個孫子都讀上了書,不過由於陰州已是大晉之地,他那三個孫子最高的成就隻考過了秀才。
不過,對於盧保生來說已是光宗耀祖了。他的玄孫不負家族厚望高中舉人,謀得了一縣縣令,下河盧氏也由此開枝散葉走上世族之路。
誰能想到,當年的一個家生子會有這般毅力擺脫奴籍,從貧農人家一路奮鬥成了一縣縣令的曾祖,那位盧縣令還為祖籍下河村修建祠堂,將曾祖排位擺在了第一代。
因為,正是從盧保生這一代,擺脫奴籍才算是有了宗族傳承的起點。
盧氏曾祖盧保生享壽九十三載,曆經越國三朝,發家立業,教育子孫,終成寒門。其族以供奉柳仙為最,家族子弟不得食蛇肉,不得改傳宗族信奉。
白沚也覺得自己這恩情已經報答完了,他曾親自尋找山中珍貴草藥為盧保生續命,也曾暗中庇護盧家渡過數次強盜災劫,下河盧氏能有今天真少不了白沚的幫忙。
自此,這段人間恩情隨著那位盧氏曾祖的下葬,一同埋在了曆史歲月裡。
白沚對於向他祈願的凡人,向來是隻應一部分人的願,也隻庇護能力範圍之內的信徒,比如曾經的莊家村,經過近百年傳承,村中趙王張李四姓皆有子弟入朝為官,已是祁南州有名的四大家族。
村中早已不見了當年的貧窮,隻有錦衣玉食的大戶人家,一座座高門大院林立,這裡路上隨便遇見一個老太太,都有可能是哪位縣丞、主薄大人的親娘。
至於緣由,卻是因為數十年前大晉新收二州之地,需要成千上百的官員去建立官府統治,而鄰近的祁南州風情民俗最為接近,故而便多選用祁南府內的書生秀才舉人擔任。
而村中,有一座大院最為顯赫,那就是當今明州知州張大人的故地老家。
這位張大人不會記得在他四代之前有一個名叫張二牛的農夫為了能讓他的孩子讀書認字,葬身在萬蛇山的沼澤裡。
白沚看著人間世代更替,從生到死,從貧到富,從民到官,從興到衰,世家興起,自有沒落。世間凡人紅塵眾像,皆是磨心礪誌,鑄就了他一顆堅定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