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沚回到山中繼續開始他的苦修,妖的日子就是這般,數百上千年獨身靜居山林裡,忍受寂寞孤獨終老。
故而,有很多大妖或是幻形術有成的妖,一入人間便被那絢爛煙火、十裡長歌、繁華幾許迷了眼,亂了心,沉溺世俗而不可自拔。
青蒼這一遭化蛟,化得是半蛟,畢竟他道行太淺,哪怕有白沚精密的籌劃也無法完全化蛟。
按理來說,普通蛇類若有緣分得化龍機緣,每一步都需數百年時間一點點修行,去曆經劫難,僅僅是蛟龍也是很多雜血妖類可望而不可達的終點。
但青蒼化龍,有些逆天,比那些有丁點血脈的龍子龍孫都差不了多少。
青蒼有著他自己的機緣,白沚也絕不會去多問,世間緣法千千條,哪個仙人能道全?
山外新近遷移來的同類都留在了萬蛇山外圍,內山的眾蛇紛紛在白沚的指引下遷移往群山更深處,給新來的同族留下生存的空間。
食肉蟻族群也在向整個山脈擴張,蛇蟻共生已經在白沚和蟻後的影響下形成了兩個族群的共識。
白沚從天狐洞外的山頭上取下了三塊巨石,高達三四丈,在萬蛇山外東、西、北三個方向各自插入大地泥土裡,用香火神力穩固巨石,本來他想著刻萬蛇山上去,但轉念一想又換了。
於是,某一日進山砍柴的樵夫發現了一塊紅色巨石,石上刻著兩個黑得發亮的大字,樵夫不認字跑了三四天才把這兩個字勉強學會,鬼畫符一般寫了給村子裡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童生看,氣得老童生罵他連狗爪子寫的都不如。
不過這件事,也逐漸傳開了,人們都知道山中突然出現了一塊大石頭,上麵刻著二字,叫“虺山”!
血石為碑,黑字刻名,寓意血光之災和大凶之兆,是為警告人類。
三塊界碑重新劃定了虺山的邊界,東西長八百裡,北邊挨著大晉祁南州府的靖縣和曲縣,西邊延伸到了越國境內,至於東邊靠近風都國地界還有著幾百裡遠。
至於南邊,白沚沒有立碑,你可以說他懶,隻做了三塊碑石,也可以說他癡心妄想,此碑以南,心向往之。
當然,白沚也放棄了幾座外圍山,留給那些靠山為生的人類可以繼續生存繁衍下去,畢竟他們喚自己一聲柳仙。
界域的劃定,也確定了白沚的神域範圍,數千裡內都可以勉強算是他的地界,在群山裡有著中境界香火神的實力。
沒有了大妖算計,沒有了外在的壓迫與威脅,山中日子雖然有些千篇一律,但很清淨,清心,清明。
山中無事,常誦道經。白沚現在不僅僅隻誦讀道德經和大般涅盤經了,他從人間買了些道門經文,也有些神鬼誌怪的話本、通俗,想著閒來無事時讀一讀解解乏。
但是沒想到,當他打開話本、,裡麵那些神鬼誌怪的主角,竟然都是他自己。
而且故事千奇百怪,什麼白蛇送子、柳仙托夢送金銀、白蛇報恩以身相許娶了農家姑娘,生活美滿……
其中有個話本講述的倒是頗為有趣,還真記錄了自己一件事情,就是當年他去送莊家村老村長喜喪時的事情。還有寫什麼白蛇藏在畫中洞天裡修煉,每到夜間便化作美麗女子和夜讀書生紅袖添香。
他看了看這本書的名目,隻見上麵明明白白的寫著五個大字《世間白蛇仙》!這本書還頗為不錯,可堪一讀。
除去誌怪,白沚還買到了《黃庭經》、《南華經》、《通玄真經》等名世典籍。
這些經法,廣傳世間都被當作了至理名言,學問學究,少有人去刻苦專研他們,反而都想著尋訪靈山求仙問道,殊不知若真有修道之資,仙法就在眼前。
白沚把天狐洞打理了一下,每到陰雨天氣時就在天狐洞的小屋上靜靜讀書,看著窗外小雨滴答,品鑒著書趣墨香。
蛇王穀的洞府被他用妖力硬生生擴大了幾倍,從一個石洞變成了石屋,真陽鏡就懸掛在洞府前不用看門的,除了他和青蒼哪個妖物都不敢靠近。
真陽鏡每到日出時就會接受日華照耀,鏡麵碎裂的縫隙這些年已經修複如初,甚至銅鏡上麵的鏽跡逐漸褪去,化為赤金色。
每到月出時,便是白沚修煉的時刻。他會在山巔吞吐天地元氣,吸納月華,也會用太陰、少陰二氣洗煉著那條蛇蛻,水月簫也時不時祭煉一二,陰煞葫什麼時候想起來了才會用月華洗煉一下。
雖然每一次時間都很短,但耐不住他的壽命很久,百年如一日的積攢下來,這些隨身之物都會洗儘鉛華,開靈展神。
白沚察覺到他的山之權柄再一次變強了,好像每一次有功於天地山川,他的山之權柄就強大一些。這次祛除旱魃詛咒之地,也算是有功於天地。如今方圓五六百裡的群山都可納入他的大概掌控中。
……
山下,張大壯幾年前就買了一個越人,是從陰州那邊要過來的越國人。
這些人在越國已經難以存活隻能逃到敵國,可難民太多不是如今的大晉能承受的。
於是,便把逃難來的越人當作奴隸下人交給人牙子販賣。誰知這些人隻要有口飯吃,就讓乾什麼就乾什麼,完全不用調教,而且還會感恩戴德。
於是,不少農家單身漢子紛紛買一個越人女當婆娘,聽話、能乾、吃苦耐勞,更能傳宗接代。
張大壯的娃子已經七八歲了,能乾些農活了,一家子其樂融融的生活,偶有閒餘就接濟一下張二壯家。
張二壯也成家了,葬父那一日被群蛇驚嚇昏死過去,腦子便正常了起來。張大壯省吃儉用給他也買了個越人婆娘,如今也有孕五個月了。
這一日,張大壯婆娘翠蘭早起打開門,就見門前站著個人模狗樣的家夥,她忍了忍,還是開口道:“大清早的,小叔叔怎來我家了?”
“嗬嗬,嫂子,我這不是想著給大哥送些好東西,讓他補補身子。”重新改回張姓的小壯又取了張富貴的名字。
翠蘭看著他身後兩個小廝手中提的補品,還是讓開了身子,“進來吧,去瞧瞧你大哥。”
張大壯前幾天上山時不小心摔了一下,差點掉到懸崖裡,好在二壯拚死硬生生地拽住了,死裡逃生。不過摔到了腰骨,需要躺在床上修養好多天。
張富貴進了屋裡,滿臉的擔憂,“大哥,你感覺怎麼樣了?伱真是嚇死我了。”
躺在床上的張大壯見他這般關心自己,心頭溫暖,“唉,小壯彆擔心,你大哥我身子好著呢。”
張富貴看了眼身後憋笑的小廝,瞪了一眼,隨後笑道:“大哥你還是和從前咱爹在時一樣疼我。
俗話說,長兄如父。爹去的早,如今弟弟我也算有了錢,當了酒樓東家,自然要好好孝敬您的。”
大壯看著遞過來的人叁、大棗、枸杞等貴的要命的東西,又聽著弟弟提起往事,忍不住紅了眼:“小壯你有心就好了,不用買這些貴重東西了。哥知道,你也不容易,還是省點錢給你婆娘和兒子過日子吧。”
“唉,大哥這話說的,真說到我心頭子上了。我那酒樓是一天比一天客人少啊,都說沒什麼招牌菜,根本留不住客人啊,再過十天半個月說不定就要關門了。”
“啊?那可咋辦啊?”大壯憂心道:“你這酒樓也是辛苦半輩子才掙到的,哥也不中用幫不上啥忙。”
張富貴轉過頭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廝就走了出去。
“哥,這事啊,你還真能幫我!哥你猜現在咱祁南州最貴的是啥?”
“啥啊?肯定是金子啊?”大壯坦誠的回道。
“不,大哥,有比金子更珍貴的東西!”
“啥?還有比金子還貴的東西?那不會是老古董吧?”
“不,大哥,這東西,你經常有,就是蛇!越毒的蛇越金貴!”
“蛇?”
“對!咱大晉現在最缺的就是蛇類藥材,而那些毒蛇更是價值不菲,在那些大商人眼裡一條名貴的毒蛇比金子都貴呢!”
“可現在年頭的蛇越來越少了,除了虺山裡傳說有無數的蛇,就見不到了。”大壯歎息道。
“大哥!彆人抓不到蛇我相信。可你說抓不到蛇就有些拿兄弟當外人了。你哪個月沒抓到幾條大蛇、毒蛇?”張富貴一臉生氣道。
“這…”不擅長說謊話的大壯臉紅了,“我…我那是從山外遇到的,就用竹簍子抓了回來換些錢。”
“大哥,就當我求求你了。”張富貴一臉苦楚,甚至假惺惺的落了淚,“大哥你就幫幫我,往後多抓些蛇,越毒越好,都送到我那酒樓裡,好不好?我保管比外人出價都高!”
“可是……”大壯猶豫……
“大哥,我們還是兄弟嗎?這點小事你都不肯幫我?爹臨死前還要你照顧我和二弟呢,你忘記爹的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