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柳天霜已經在虺山修養了五十餘年,白沚也壽過了五百。
這五十餘載中,他學到了很多東西,也了解到了許許多多的辛密,尋常妖類終其一生都不可能知道的東西。
比如劫數、命數、因果、業力,這些玄之又玄又不能不重視的東西。
比如說劫數,天下生靈但凡踏入修行都會經曆重重劫數,其中有天地大道的考驗,也有因果命數、因果的糾纏,都可以說是劫。
劫有無數種形式出現,比如白沚滅殺的黑王蟒蛇,對其而言白沚便是他的劫,應劫之人。
或許是天災,或許是人禍,渡得過,氣運悠長機緣易得命數可改,渡不過,身死道消化作飛灰。
小到剛開始修煉的妖,大到上境界的地仙、人仙,都不能免俗,這也是天道公平的一種體現。
還有業力,也是白沚心中惦記著的。
柳天霜說她從不在意業力。
業力分很多種,有佛門的業力,道門的業力,有天地的業力,有人間的業力。
你犯了佛門的業力,但沒用觸犯天地業力,自然不會有什麼事情,除非真有佛門高人遇到了你又覺得可以勝過你,才會出手。
道門也是如此,人間就更不必說了。
如果殺上一兩個人就會有業力遭天譴,那麼天地間隻怕沒有修道生靈存在了。
隻要伱自己的道認為該殺,那便去殺,可以殺得問心無愧。
相傳仙界有古老大神以殺行道,殺遍眾生方可成道。
白沚的道心,在柳天霜教導下,懂得越多,心越安寧,寧靜致遠。
同時,白沚也觸摸到了化形的邊緣。
體內妖丹已經凝聚大半,八百年的妖力深厚無比。
柳天霜說妖類大部分都是六百年妖力就會引來化形雷劫,甚至更早者三五百載就會化形而出。
但化形並不是越早越好的。
雖然提前化形可以早日成為化形大妖,施展神通,實力大增。
可根基越深厚的妖類,自然越化形後實力更強,更有機會走的越遠。比如,草木精妖,要麼尚未化形便被世人當作天材地寶吞食取用,要麼化形而出成為一方大妖。
化形大劫時,不但有天劫,更有人劫來襲。許多妖物度過雷劫後重傷虛弱無比,不少都死於人劫之中。
而化形雷劫,最多的便是九道,九未數之極,代表著極點的程度。天元界從未有妖渡過九重雷劫的。
白沚問她:“那我大概會是幾重雷劫?”
柳天霜當時輕笑道:“以你的根基,頂多七重吧,不過看在你身具仙界血脈的份上,或許就是八重雷劫。
當年本尊渡劫時,便是八重雷劫。你若能渡八重雷劫,將來千餘年後說不得就是一位天品大妖,若能參悟一絲仙界大能的道意,說不得這臨南洲就要再多一位上境界的妖王了!”
白沚並沒有想的那麼遙遠,他心中隻期盼著早一日化形,踏入更高的境界,以應對未來的劫數可以更長久的生存下去。
雖然自己早已踏入香火神道的陽神境界,甚至隻要他想便可以用香火神力塑造神軀永久化人,但白沚心中永遠都不會把香火神道當作根本。
站在雷峰上,眺望遠方山林群鳥歸巢,幾百年不曾變過的景色,隻讓他覺得心安。
現在白沚每一晚吞納月華時,都會感覺到心神不安。
那不安來自於冥冥中的天穹。
當他妖丹內的妖力圓滿之時,就是天劫降臨之刻。這種不安的感覺是直接針對元神魂魄,與心境高低沒有關係。
柳天霜在居柳洞天中陷入了沉眠,需要四十九年蘇醒,如今已過了二十載。
每隔三月,白沚便會進入居柳洞天中為她澆灌一次命血。
這些命血,來自於那四隻陰鬼在山下蠱惑世人所取的命血。
每個凡人都會擁有一滴命血,這滴血失去了並不會死亡,但這一生的命運再無任何富貴安樂可言。
她們會化作失足的少女,在人間與山林的邊緣遊走徘徊,等待著獵物的上門。
當然,若是心懷正氣者她們低微的道行自然奈何不得。
人乃先天道體,生來有三朵命火,分彆在兩肩與天靈之上,可保邪鬼難侵。常言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說的就是這三朵命火。
可若是心懷鬼胎者,狼狽為奸者,奸惡凶殘者…都要留下。
四隻鬼取走凡人命血後,都會選擇將他們的血肉精元吞食而儘以增長修為。
白沚隻是告誡了她們,說明了吞噬人類精元會帶來的後果與不利。
但卻並不阻止她們,命運是掌握在她們自己手中的。
這一夜,是晉國曆六月初六,龍蛇彙首,拜柳仙,朝龍王。
方圓幾百裡內的數個小縣城都是如此。
人間已經有了很多白沚的出馬弟子,開了很多的堂口,不過修為有高有低。修為高者能借助白沚的柳仙神力堪比半個中境界的修行者。修為弱者,也隻是會些治個小毛病的神奇小術。
得益於眾多出馬弟子行走江湖,白沚也不必每日都要回應那些凡人祈願了,隻需要托夢給那些出馬弟子,或者是金錢豹,便能滿足他們的願望。
顯靈的次數多了,便被世人以為是更靈驗了,所以柳仙的名號越來越廣。已經傳到了大晉的南方陰州、明州、雲州、錦州、祁南州五地了。
至於在越國傳的也很廣,隻不過是真的鄉野淫祀。因為越國在七蠱宗的統治下,一旦發現柳仙像就要立即銷毀。
至於直接針對白沚這個柳仙,他們還不敢來。當年柳天霜破印而出的動靜,越國可是能看的一清二楚,他們傳承了近萬年知道的辛密比大晉多出幾倍。
七蠱宗的弟子、門人直接退走了祁南山脈幾百裡,無需監看便老老實實的退地百裡。
這也讓白沚見到了威名的強大,隻需要一個名號,便勝過千軍萬馬。
六月六,這一天白沚很忙。
他要多多滿足一些凡人所願,甚至還要照顧一二龍王廟的信眾。
青蒼遠隔萬裡,香火神力隻能略微模糊的感應信眾,自然是不能在顯靈了。
忙到深夜裡,終於得以停歇。
白沚站在月下,吹起了長簫,簫音低緩悅耳最能舒展身心。
潭邊魚兒遊在月影中,柳條垂墜入潭,與倒映水中月相接。
“啊~”
一道淒厲的慘叫陡然在深山中響起,破壞掉了月下的靜謐。
白沚停下了簫音,眉頭微微皺起,果然招惹了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