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脆黃如秋葉,墨跡卻豔如新血,散發著“噬人”的光芒。
陳浩久久無言。
“罷了,5日後再說吧!”
陳浩此時心中還有著最後的一絲僥幸,希望千年的時間已經讓毒藥失去了效用,5日後不會出現信中所說的第1次毒發。
隨著那半枚陰陽玉佩被陳浩隨意的貼在一麵牆壁之上,牆麵如遇火的冰雪一般開始消融,露出了一條向下延伸的甬道,兩側牆壁上繪滿壁畫。
畫中講述的是一對師兄妹學藝、遊曆、探墓,最後男子為救女子葬身古墓的故事。
甬道儘頭是間圓形石室,中央石台上擺著個烏木匣子,陳小天剛邁入室中,身後石門便轟然關閉。
陳浩在打開匣子前,本以為匣子裡是李欣留給他的某種珍貴的寶物,然而打開後才發現,裡麵竟然隻有兩枚看起來很普通的玉簡。
一枚玉簡上寫著:“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另一枚玉簡上寫的是:“人生之路,天定乎,人定乎。”
陳浩有點失望,又若有所思地將兩塊玉簡收起。
忽然地麵開始震動,石台緩緩下沉,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豎井,井壁上鑿著簡陋的踏腳。
井底隱約傳來水流聲,還有似乎某種怪物的嘶吼?
他回頭望了望緊閉的石門,又摸了摸懷中的藥瓶,10年的時間雖說看起來不短,但要在極度危險的不知道哪個神墓中,找回不知多久前失落的解毒珠和一個早已化為白骨的人……
暮色將天際暈染成琥珀色時,陳家村的煙囪次第騰起嫋嫋青煙。
陳浩踩著沾滿塵土的布鞋轉過山坳,望著村口追逐蜻蜓的稚童與垂首的稻穗,喉頭驀然湧上酸澀。
“如果那是一場幻夢該多好!”
他摩挲著懷中冰涼的玉佩低聲喃喃道。
那些幽閉石室的記憶與眼前搖曳的稻穗形成荒誕的蒙太奇,墓室裡遭遇的恐怖仍在眼前晃動,胸腔裡跳動的卻仿佛不再是原來的心臟
當陳浩到達村口時,古柏虯曲的枝乾下蹣跚站起一個佝僂的身影,熱情的招呼道:
“小浩!回來了。”
“嗯,陳伯伯,吃飯了嗎?”
“還沒哪!這不是想著已經四五天,不出意外的話你今天也應該回來了,你嬸今天又弄了兩個好菜,所以過來瞧一下。”
“對了,怎麼這次去了這麼久!”
陳浩仿佛沒有經曆那件離奇的事一般,嘴角扯出慣常的弧度說道:“這不是我名氣比較大嘛!在給齊大財主家乾完活之後,在回家的路上又做了一單生意,所以就耽擱了一兩天。”
語言的藝術,在這5年的地師生涯裡他早已煉的爐火純青了,再也不是那個說假話會臉紅的人了。
老槐樹的年輪在暮色中洇出深褐,遠處傳來婦人喚兒歸家的悠長調子,炊煙將歸鳥的剪影暈得模糊。
老人在圍著陳浩轉了一圈,發現陳浩臉色和身上都沒有什麼不對勁的情況,也就沒有再多問。
至於說陳浩已經重新換了一套新衣服這件事情,因為他平常穿的都比較好,比較愛乾淨,外出也會帶換洗的衣服,所以並沒有引起懷疑。
“走,今天你嬸子燉了你最愛吃的酸菜豬肉粉條,還燒了一隻昨天運氣好抓到的兔子,我們爺倆好好喝一杯。”
陳憲明說完就先行一步向著村內走去,陳浩緊隨其後,不一會兒就到了陳憲明的家門前。
看著不遠處的陳氏祠堂,陳浩突然十分的想念自己的父母。
說起來,之所以他與陳家村的村民們有這麼良好的關係,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同一個宗族,有同一個祖宗,和這些年他給予村民們的很多幫助,還與他的父親有關。
陳浩父親是個赤腳醫生,當年背著藤編藥箱踏遍十裡八鄉,那些年頭,誰家孩子起了熱疹,老人犯了咳疾,總能在陳家簷角懸著銅鈴的診室尋到救急的藥湯。
青石門檻上的凹痕至今留存著往來足跡,那是無數雙草鞋反複丈量出的信任刻度。
簿子上密密麻麻的賒賬記錄,最終總會被曬乾的野菌或新磨的豆粉悄悄劃去。
春日的竹筍、秋後的板栗,總在家中堆成小山——這是山民最樸拙的謝禮。
當那場匪患殘害了陳家夫婦後,六歲的陳浩在祠堂長明燈下縮成小小一團。
從此陳叔灶台煨著的紅薯粥,李嬸家新彈的棉被,王家媳婦納的千層底布鞋總不時出現在他的家中。
四年光陰在百家飯的煙火氣裡流轉,直到那位拄著陰沉木拐杖的老者,來到了他那位於後山的家中收他為徒。
如今,每逢端午,村西趙寡婦仍會送來煮好的一大盆香粽。
這種羈絆如同屋簷下懸掛的艾草,經年累月卻愈發清香——從赤腳醫生的仁心,到稚子孤雛的依存,最終釀成遊子歸鄉時,老柏樹下那聲顫巍巍的“小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