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林裡,樹木張牙舞爪的枝乾,似喪屍的手臂,交錯在幽幽的夜幕中。
戴普穿著及膝的長靴,帶頭走在最前方。仿佛他對這片無人踏足的密林很是熟悉。每一次轉彎,他都沒有絲毫停頓的直接變換方向,像是有一條隻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牽引線,在指示著他。
方才到達森林邊緣時,戴普一行人的馬匹,突然倔強的不肯向前一步,無論瓊斯怎樣揮鞭,怎樣恐嚇,馬匹都極力的向後退卻。仿佛麵前的森林裡,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令它們恐懼不安,不敢向前。
於是,戴普棄掉了馬車,帶領士兵們步行鑽入了榕樹林。
士兵們個個疑惑,但又不敢違抗戴普的命令,隻好硬著頭皮跟上前去。他們心裡一邊祈禱,手中一邊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這是一片,連經驗豐富的獵人都不願踏足的野林。裡麵看不到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不隻因為這裡沼澤眾多,是惡獸毒蟲常出沒的地方。更多的原因,是這裡的環境太過陰森恐怖,仿佛有惡靈棲息,讓人隻要一靠近,本能的自我保護機製就會在冥冥中產生一種,這裡很危險的暗示,令人毛骨悚然。
士兵們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森林的地麵上,隨著戴普左拐右拐。圓圓的大月亮掛在暗藍色的夜幕中,透過樹木枝乾間的霧氣,將一行人的輪廓顯現出來。
霧氣打濕了每個人的衣服,戴普的帽子不知何時被樹枝碰掉了。他披散著頭發,衣衫不整,像瘋子般穿行在這個不是正常人該來的地方。
“他這是要把咱們帶到哪兒去啊”,布多氣喘籲籲的擦著汗,身上滿是路上沾染的泥汙碎葉。
瓊斯啐了口唾沫,感到一陣癢癢。他不耐煩的伸手到衣領裡,從脖頸處抓出一隻從樹上掉落的大甲蟲,然後氣惱的用力甩在一顆粗大的樹乾上,樹乾發出當啷一聲響。
“……今晚呀,可是個不詳之夜!今晚出遠門的人,可是要倒大黴的!”沃爾特的話在此刻浮現於耳畔,令瓊斯的心中湧起強烈的,想要離開這裡的欲望。瓊斯開始害怕了。他開始幻想,如果此刻自己正待在鎮子裡該多好,他可以在床榻上大大咧咧的睡個安穩覺,旁邊的桌子上還放著一大瓶已經喝了大半的果酒。
他越來越覺得不對頭,心裡不停的勸告自己:“還是趁早開溜吧!不要再跟著這個老瘋子了,保命要緊!”,就在他下定了決心,已經扯過了布多的耳朵,打算悄悄告訴他自己的想法時,隊伍突然停下了。
隻見戴普抬起手,示意眾人止步,然後轉過頭,望向了正在竊竊耳語的瓊斯和布多。
二人抬起頭,隻見他們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一片較為開闊的地帶。不遠處,隱隱約約坐落著一幢尖頂建築。
“隨我進去”,戴普抬起手臂,揮向建築的方向。
經過長途跋涉,此刻所有人都已經累的氣喘籲籲,相互攙扶勉強站立著,苦叫聲連連。隻有戴普像木樁一樣站立著,沒有絲毫疲乏的跡象,仿佛他隻是在自己的庭院裡閒逛了一圈。
眾人走近了那建築,才發現那是一座廢棄了不知多久的破舊教堂。
教堂不大,外牆早已破敗不堪,哥特式尖頂刺向暗藍色的夜幕。窗戶邊緣倒掛著的蝙蝠受到驚嚇,撲啦啦從士兵們的頭頂飛過,鑽入了更漆黑的遠方。
瓊斯吩咐眾人點燃了火把。
戴普推開大門,一張張殘破的長椅排列在教堂的大廳裡。士兵們舉著火把,戰戰兢兢的依次進入教堂。長椅上滿是厚厚的蛛網與塵埃,一些辨不清封麵的書籍隱沒在裡麵。
布多隨手拿起一本,翻開已經粘連在一起的紙頁。上麵是一些音符與歌詞,他看不大懂,無趣的將書一拋,砸在生了雜草的地板上。
大廳最前方,是一架幾乎垮塌了的鋼琴。那些琴鍵已經分不清黑白,很多琴鍵已經斷裂,枯草從琴身裡生長出來。正麵的牆壁上,是一副巨大的十字架。那十字架落滿塵土,滿目瘡痍,瓊斯湊近一看,發現那十字架是倒掛著的,有一雙腳直衝穹頂。
“耶穌倒掛?”,瓊斯摸不著頭腦,猜想可能是釘子鬆動了。
月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窗,將這座廢棄教堂的內部,映照出模糊的輪廓。
左前方有一個入口,戴普獨自走了進去。入口後麵是一條短短的走廊,左右各有一道門。
左邊的門敞開著,裡麵黑漆漆一片,一股濃烈的黴味兒撲麵而來。右邊的門關閉著,但地毯上的門縫處,透出了隱隱的燭光!
“主人,我都帶來了”,戴普目光呆滯,嘴巴像木偶一樣一張一合。
門自動打開了。戴普抬腳邁了進去。
門內的空間十分寬敞,幾乎有大廳的一半。暗紅色的地毯上,幾支燃燒著的燭台排列成一個大大的圓形。
黑袍中的特洛伊盤坐在這圓形後麵。燭光隱隱綽綽照亮他的半邊臉,另半邊臉,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
“讓那些人進來,每次隻能進一個,其餘的在外麵等候”,特洛伊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