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每次都是下雨天。”
衛梟感覺有滾燙的液體滴在肩頭。
當他意識到那是薑沅的眼淚時,某種比刀割更尖銳的疼痛貫穿心臟。
這些年他看過無數或恐懼或同情的眼神,卻從未有人為他的傷口流淚。
“疼的話就咬這裡。”
薑沅突然扯開睡衣領口,將左肩送到他唇邊。
這個動作讓衛梟想起母親自殺那晚,七歲的他也是這樣咬著被角發抖。
但此刻縈繞鼻尖的不是血腥味,而是茉莉混著檀木的暖香。
當犬齒刺入皮膚的瞬間,薑沅抖了一下,卻把他摟得更緊。
血腥味在口腔彌漫,衛梟突然清醒——這不是懲罰,是某種嶄新的締結方式。
他鬆口的刹那,薑沅溫軟的唇印上他冰涼的額頭。
晨光穿透紗簾時,他們仍維持著交頸相擁的姿勢。
薑沅的睡裙和衛梟的襯衫皺成一團,像兩株根係糾纏的植物。
床頭櫃上,氟西汀藥瓶旁的電子鐘顯示06:17,距離心理醫生預約還有三小時。
“今天把藥停了吧。”
薑沅忽然說。
她指尖劃過衛梟手腕包紮好的紗布,停在他急速跳動的脈搏,“我們換種療法。”
衛梟看向飄窗,發現昨夜暴雨打落的白玉蘭,此刻正在晨光中舒展殘破的花瓣。
晨光在薑沅肩頭的咬痕上鍍了層金邊,她解開衛梟第三顆襯衫紐扣時,指尖觸到他鎖骨下方陳舊的燙傷。
那是他七歲時打翻父親雪茄盒的印記,此刻正在晨曦中舒展成蝴蝶形狀。
“等……”
衛梟的喉結上下滾動,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泄露恐慌。
薑沅卻低頭吻在那道傷疤上,舌尖嘗到苦澀的藥膏味。
“記得嗎?婚禮那天你說過,傷痕是星星墜落時畫的航線。”
絲綢睡衣從肩頭滑落的聲響驚醒了窗外的麻雀。
衛梟的瞳孔映出薑沅胸前的月牙形疤痕——半年前發病時他留下的齒痕,此刻正隨呼吸起伏如潮汐。
他突然劇烈顫抖,那些被氟西汀麻痹的記憶洶湧而來:母親腕間翻卷的皮肉,父親皮帶扣上的血漬,還有無數個雨夜刀片親吻肌膚的銳痛。
薑沅的膝蓋壓上床墊時,衛梟猛地翻身將她籠罩在陰影裡。
這個防禦姿勢讓他們同時想起初遇那日,他在股東大會失控摔碎玻璃杯,而她穿越飛濺的碎片握住他流血的手掌。
“你看。”
薑沅牽引他的手撫過自己腰側手術留下的蜿蜒疤痕。
“我們都在人間受過刑。”
當他的指尖碰到她髖關節處玫瑰色的生長紋——那是青春期急速生長留下的印記,衛梟忽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
糾纏的呼吸間有藥香彌漫,薑沅解開他皮帶扣時,金屬搭扣的脆響讓衛梟脊椎繃直。
那些被鎖在氟西汀膠囊裡的記憶破殼而出,十四歲生日夜,父親也是這樣解開鑲鑽袖扣,把財務報表摔在他滲血的繃帶上。
“噓……”
薑沅的唇堵住他即將出口的道歉,這個吻嘗起來像暴雨後的白玉蘭。
當她的睡裙最終委頓在地,衛梟驚覺那些他曾在鏡前憎惡的傷疤,此刻正在晨光中連綴成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