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經》有雲：時有風吹幡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議論不已。惠能進曰：“非風動，非幡動，仁者心動。”
皮劃艇中央，負手而立的路塵，徐徐睜開了眼。
他沒有急於拉杆，單手合十，眸光澹澹。
望著倒映群星的平靜海麵與浮漂顫動帶來的一圈圈漣漪，似有所悟。
“非浮漂動，非魚動，釣者心動。”
心誠則靈，無中生有。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空軍之空，無際無垠，天地萬色，無所不包。
路塵又悟了。
隨即，抬手，停滯片刻，按下了核動力按鈕。
千米魚線徐徐收縮，確認獵物上鉤。
隨即，迷你核反應堆點燃，釣竿瞬間爆發出足以將一頭藍鯨拉出海麵的恐怖扭矩。
收線由緩變疾，一轉眼，便將獵物轟然拉出水麵，落在皮劃艇上！
路塵張開雙臂，興奮的接住了大魚。
皮劃艇往下一沉，晃了半天才穩住。
低頭一看。
竟是一隻美人魚落在他懷中。
還挺沉的。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青鯉。
性彆為女。
上半身皮膚很白，有億點胖。
用碩大的貝殼蓋胸，蓋不住……
下半身的鱗片倒是很光滑，但接觸空氣之後迅速變得黏糊糊的，有點沾手。
仔細看，美人魚的模樣其實還挺漂亮，但明顯上了年紀，身材有些走樣了。
雙手被魚鉤鉤出了血。
有那麼一瞬間，路塵多麼希望自己會變魔術，把她上半身也變成魚。
這樣就能堵住歌莉婭的嘴了！
可惜……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的悟道確實起作用了，心中無色就不會空軍！
美人魚大媽雙手疼的要命，本來正想噴人，見這人類小夥還挺英俊，眼神忽然變得曖昧起來。
“小夥子，年紀輕輕哪來這麼大力氣，哪有人釣魚像你這樣用力的？”
“胡說，我釣魚用的都是最標準的姿勢和力量，怪你不是真魚罷了！”
雖然有些無奈，但路塵還是將美人魚大媽放下來，給她的雙手包紮了傷口。
這些醫療措施本來是為他釣上來的第一條魚準備，希望能治愈魚口的鉤傷。
結果，魚沒釣上來，還傷了美人魚，這要是被《帝國娛樂周刊》拍下來，不得說他這個理想主義者居然虐待魚人？
“伱是什麼人，明明是智慧物種，為什麼要用手抓我的魚鉤？”
美人魚大媽嬌糅起身，表情和姿態還是燎人的，看起來有舞蹈功底，就是身材有點走樣了，說話的聲音也很沙啞。
“我是十八號美人魚，是千島海本地的特色技師，我是想順著你的魚線爬上來，增加點琴趣嘛，順便問問你要不要特殊服務！”
路塵一想也對，距離國王下令禁止美人魚舞蹈表演有幾十年了，曾經優選的美人魚舞者也該這個年紀了，身材走樣也很正常。
習得萬象共鳴之後，心懷大愛的他，也漸漸有了想要照顧弱者生意的偉大想法。
“說說看，你們都有哪些特殊服務？”
美人魚大媽熟練的伸出三根手指。
“有三種服務。”
“陪聊，一塊靈石一個鐘。”
“揑腳加陪聊，十塊靈石一個鐘。”
“全身暗摩加陪聊，三十塊靈石一個鐘。”
路塵感覺不大對頭。
“你這全素套餐怎麼還這麼貴？”
美人魚大媽撇撇嘴。
“看清楚，我們是美人魚，不是類人，你想吃葷的我們也做不到呀。”
那是你們格局沒打開！
路塵倒也不急，打開手環光幕。
上網搜了下關於千島海美人魚服務帖子。
都是清一色的好評。
不太對勁。
於是，他花了點小手段，找出了很多被刪的帖子的快照。
果然，是有差評的！
說是美人魚們年紀大，身材走樣，服務態度差，手上沒力，還尬聊。
除此之外，還有更嚴峻的問題：隻能她們碰你，不能你碰她們。
你一旦碰到她們身體任何部位，馬上會有一個超強的章魚怪跑過來，說美人魚大媽是他老婆，揚言要揍你，你隻有給一百塊靈石才能免於被揍。
她們尤其喜歡主動找上獨自垂釣的年輕人或醉鬼，這樣更方便敲詐。
當然，如果你很規矩，她們也隻賺個基本費用就走。
也不能完全說是騙子或仙人跳吧，但基本上全是坑。
路塵心想，糟糕，剛才他把美人魚大媽公主抱了，章魚怪這不得殺上來？
不過，可能他們隻是敲詐點錢，他沒收到避險提示。
畢竟是人生中第一次釣上來的生命體，路塵還是舍不得馬上就走。
關掉手環光幕，歎了聲：
“你們的服務在網上口碑不太好啊。”
美人魚大媽也是識字上網的，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麼路塵一陣搗鼓，就能看到她平時看不到的內容。
“你上的什麼網？我們服務可好了，你如果嫌我老，我給你換個年輕可愛的……但你得想好了，年輕女孩們的口技可沒我好呀！”
路塵一愣。
“口什麼？”
“口技啊。”
美人魚大媽脫口而出，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拍大腿，渾身禸顫。
“哦……我想起來了，是叫口才。”
路塵看明白了，主打一個擦邊，引誘你犯罪，還好是個大媽，這要是個年輕可愛的美人魚少女，誰把持的住？
他忽然好奇的問：
“國王以前對你們怎麼樣？”
美人魚大媽正要開口，忽然本能的問：
“陪聊開始了嗎？”
路塵笑了笑，取出一枚靈石，遞給她。
把靈石塞進蓋胸的貝殼裡，美人魚大媽這才笑著打開了話匣子。
“國王還可以吧，不好也不壞，跳舞按時發工資的，就是有點好色，有色心沒色膽的那種，否則早就有美人魚妃子了。
即便那個什麼保護協會告我們，逼得全國禁止舞女，國王仍然頂住壓力，養了一批美人魚舞女在宮中，在國宴時表演。
有一次，國王和舞女曖昧，被皇後給發現了，就這樣，全國最後一個美人魚舞團也被迫解散了，我們所有人都失業了。
如今，隻能做點特殊服務。”
路塵好奇的問：
“千島海麵積很大吧，海底資源不夠你們吃喝嗎？”
美人魚大媽搖了搖頭。
“值錢的、靈養高的魚類，早就被遊客抓光了，之後都是國王放養的便宜魚種，說這樣就沒人下海捉魚了，對我們安全點。”
路塵微微頷首，心中鬆了口氣。
原來彆人都是下海抓魚的……
下賤！
美人魚大媽還在滔滔不絕的說：
“何況，我們是智慧物種，光吃魚怎麼生存？也需要營養豐富和各種娛樂的，不知道哪個天殺的上帝創造了我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徹底變成類人？”
路塵一聽，忽然感覺自己小時候喜歡美人魚竟是一種邪惡的事情。
“沒辦法，都是人類審美造的孽。”
隨口感歎了一聲，路塵話鋒一轉。
“當然，作為人類個體，我是不會補償你們的，不過可以支持一下你們的生意。”
美人魚大媽忽然驚訝的看著路塵。
“看你濃眉大眼的，居然也想要……”
路塵點了點頭。
“我想要的服務更特殊一點。”
美人魚大媽一愣。
“有多特殊？”
路塵四下看了眼，打開手環光幕，在手環上悄悄寫下了一段話：
“我給你十塊靈石，你幫我找一條魚，最好個大一點，威風一點的，讓我釣上來，釣上來後我不會吃魚，養一天就放了。”
美人魚大媽也跟著四下看了眼，方圓十裡也沒看到人影，不過還是細聲道：
“就這麼簡單？我看你的魚餌很香啊，我很遠就聞到了，大魚都喜歡這味，而且你這釣竿挺厲害，如果魚上鉤的話很難掙脫的吧，我隻是掛著手都被釣上來了，你在這裡多等一會不就釣上來了，還要花十塊靈石？不如這十塊靈石我給你揑揑腳，做全身暗摩。”
路塵無語。
“你口才好過頭了，我隻要大魚上鉤，你做不做吧！”
美人魚大媽連忙點頭，接過十塊靈石。
“做的做的，你等著哈。”
“我最多隻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記得拉杆，我保證讓你釣個終身難忘的大魚。”
“噓，小點聲，快去吧！”
一個美妙的魚躍，美人魚大媽噗通一聲跳下海，泛起滾滾翻湧的浪花。
皮劃艇晃了半天才停下。
路塵的內心，就跟翻湧的浪花一樣，久久不能平靜。
馬上要迎來人生中第一次了，他緊張的手心全是汗。
起身來回踱步，雙手搓個不停。
一會整理衣衫，一會打理發型。
不斷琢磨抱魚姿勢與勝利台詞，精確到每一個細節。
同時，還要打開手環高清攝像頭，做好視頻記錄與證明。
群星在上。
萬靈在下。
路塵屹立於皮劃艇的船頭，負手而立，頭頂星空，朝海麵遠遠的揮出了魚線。
咚！
一聲清脆的鉤餌入水聲，在平靜的星光海麵上蕩起陣陣漣漪，向無垠處擴散。
一個小時後。
浮標真的動了……
“來了！”
路塵興奮之際，立即按下核動力按鈕。
千米魚線徐徐收縮，以確認獵物上鉤。
隨即，迷你核反應堆點燃，釣竿一瞬間爆發出足以將一頭藍鯨拉出海麵的恐怖扭矩。
收線由緩變疾，一轉眼，便將獵物轟然拉出水麵，落在了皮劃艇上！
路塵雙手一接。
龐大的黑影遮天蔽日。
路塵眼前一黑。
一個碗口大的吸盤牢牢吸在他臉上。
一根根粘稠的觸肢將身體纏成麻花。
一頭巨大的八爪章魚，纏住了路塵。
全身覆蓋黑藍相間、不斷變換形狀的斑點與紋理，八根觸肢將路塵纏的水泄不通。
這才鬆開吸住路塵臉部的吸盤，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路塵心中大罵外掛，這都不給提示？
一顆章魚頭倒吊下來，盯著他的臉。
竟是一顆人頭！
“說，你小子對我老婆做什麼了！”
【半返祖章魚人，五十級禦獸師，臉上有魚骨船的龍骨撞的船印，丹田受傷，身體極為虛弱，被迫保持人臉、章魚身的形象，苟活在海底深處，無法長時間在水麵上生存。】
路塵心想，網上說的沒錯，確實有個強大的章魚怪，但隻是外強中乾，否則五十級的強者也不會乾這種行當。
不過，即便章魚怪外強中乾，也遠不是他這個二十九級靈械師，能徒手戰勝的。
他暗中啟動裡奧寧號前來救駕，一邊保持禮貌，試圖穩住章魚怪。
“剛才的美人魚大媽是前輩老婆？不小心釣上來，晚輩已經給她包紮好傷口了。”
“美人魚大媽？那是我的小甜甜！”
章魚頭怒吼著，朝路塵臉上噴出黏液。
“釣上來的？你還想狡辯？那她肩膀和辟穀上的指紋是哪來的！”
果然是剛才的公主抱壞事了！
“我以為是魚，雙手接住了……”
路塵如實道。
章魚怪依然憤怒的大吼著。
“說謊！誰會對魚這麼好？你分明是覬覦她的美色。”
說著，語氣一沉，自言自語道：
“這老娘們見到年輕人果然保持不住，居然向我隱瞞這件事，想幫你省下一百靈石，你釣的不是她的身，你釣的是她的心！”
路塵明知故問道：
“什麼一百靈石？”
章魚頭極力保持冷靜。
“那是勾引我老婆身體的價格，你勾走我老婆的心，五百靈石起步！
一個子都少不了！
否則，這輩子就在海下當奴隸，天天給我清理抹香鯨身上的藤壺，惡心死你！”
路塵不得不說，這仙人跳玩的太溜。
不過，到現在還沒有收到避險提示，說明這家夥也真的隻是想敲詐而已……
好在，裡奧寧號已經來了。
一道激光炮射來！
燒掉了章魚頭的一根觸肢。
章魚頭一激靈縮回腦袋，抬頭看去。
身穿白色劍道服的歌莉婭，一躍跳出裡奧寧號。
當空一劍，劈下了來！
劍氣呼嘯著下來，路塵看著都害怕。
以她的精準度看，這是公報私仇啊……
萬幸，章魚怪八根觸手，手持八劍。
刷刷刷！
一頓操作，將歌莉婭的劍氣切了個粉碎，保護了路塵。
而愛莉則駕駛奧寧號，繼續朝章魚怪瘋狂的發射激光。
章魚怪身體有點虛，不想打持久戰。
“一群小崽子，以為我沒有飛船嗎？”
他立即呼叫海底救援。
一艘巨型八爪魚飛船徐徐浮出水麵。
但飛船外麵全是淤泥。
飛船的升空速度根本起不來，八根機械臂也鞭長莫及。
激光炮塔年久失修，早已射不出來。
最後，隻能朝裡奧寧號連續發出十幾枚導彈！
結果被靈磁乾擾，半路就被引爆了。
滿天放起了煙花。
借著煙花的火光，路塵定睛一看，感覺這八爪魚飛船好像在哪見過。
突然，他想起海俠港的飛行考核了……
他反劫的飛船不就是八爪魚飛船嗎！
連忙招手示意停戰，問章魚頭怪物：
“前輩和邪靈賞金獵人團什麼關係？”
章魚頭也是一愣，忽然不計較路塵勾走他老婆心的事了，跟著鳴金收兵，冷聲道：
“是我的船員讓你來找我的？說過多少遍了，我已經退休了，我對黑龍不感興趣，你走吧，我不收你的錢了。”
“哦，那我走了。”
路塵隱約懂了什麼，不想再糾纏了。
正要跑路！
八爪魚飛船裡，跳出來一位年輕人。
“不能走——爹，我剛查到了，他們是剛剛獲得理想主義者獎章的原始星穹冒險團，他們是大英雄啊！”
路塵看了眼。
這年輕人模樣清秀，個子很高，穿著一身鯊魚皮衣服，頭頂著八根臟辮。
仔細看，不是八根臟辮，而是八根形臟辮的章魚觸肢。
章魚觸肢長頭頂，還挺彆致的……
物品識彆給出了鑒定信息：
【章魚與烏賊類人的後代，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四十一級劍靈武士，修行天賦極佳，劍道天賦突出。】
路塵看傻眼了。
章魚類人和烏賊類人雜交，結果把觸肢長到頭頂去了？
章魚怪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