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雲璃的意識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琉璃,瞬間被無法形容的灼熱和碾壓撕扯成億萬碎片。溪邊那一幕在她眼前炸開,定格——那凡俗少年胸前爆開的,並非預料中的邪祟妖氣,而是純粹到令她靈魂都為之顫栗的煌煌龍威!暗金色的光芒霸道地撐滿她的視野,每一縷光芒都仿佛蘊含著開天辟地的偉力,沉重得要將她渺小的存在徹底碾碎。
袖中,那柄從不示人的‘隱翅’短劍徹底瘋了!它如同被囚禁萬載終於得見天日的狂龍,劍身在狹小的袖內空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嘶鳴!劍鞘根本困不住它!恐怖的金色鋒芒如同實質的尖針,瘋狂穿刺著雲璃的臂骨筋絡,帶著一種源自血脈本源的、不顧一切的瘋狂悸動,要破袖而出,撲向那龍威的源頭!那並非敵意,更像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近乎朝聖的狂熱!
‘隱翅’若是放出,這凡俗少年或她自己…必亡其一!源於本能的預感遊蕩在腦中!
“不…可…能!”雲璃在意識沉淪的最後一瞬,銀牙幾乎咬碎,心頭翻湧著驚濤駭浪。她調動起練氣中期所有的靈力,死死鎖住袖口,纖細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痙攣,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雙靈動的眼眸在刺目的金光中死死圓睜,帶著一種被徹底顛覆認知的駭然和近乎偏執的求證欲,試圖穿透那毀滅性的光團,看清那少年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下一刻,無邊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她吞沒。意識消散前,唯有無處不在、仿佛要將她靈魂都焚成虛無的龍威,以及袖中‘隱翅’劍那不屈的、撕裂般的悲鳴。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漫長如百年。意識如同沉船,在粘稠的黑暗中艱難上浮。首先感受到的,是身體仿佛被巨錘碾過般的劇痛,尤其是右臂,經絡如同被烈火灼燒過,殘留著撕裂般的酸麻。耳邊是模糊的、焦急的呼喚。
“師妹!雲璃師妹!醒醒!你怎麼樣?”
“璃兒!我的璃兒!快讓爹看看!”
眼皮重逾千斤。雲璃艱難地掀開一絲縫隙,刺目的天光讓她眩暈。視線模糊晃動,漸漸聚焦。一張寫滿焦慮的俊朗麵容近在咫尺,是師兄林逸,他正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想將她扶起,卻被一股無形的柔和力量推開。
“林逸,退開!”一個低沉威嚴、蘊含著磅礴怒意與後怕的聲音響起。
雲璃的視線越過林逸的肩膀,看到了那個如山嶽般擋在她身前的身影。玄色道袍上繡著繁複的雲海霧鬆暗紋,麵容清矍,眼神卻銳利如電,此刻正燃燒著熊熊怒火,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磅礴靈壓,正是她的父親,玄霧宗大長老,金丹巔峰大修士——雲滄瀾!
林逸被那股柔力推得踉蹌後退幾步,臉上帶著委屈和無辜:“師叔!我…我感應到追蹤禁製被抹除就立刻趕來,剛到溪邊就看到師妹她…”
“追蹤禁製?抹除?!”雲滄瀾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怒意幾乎化為實質的威壓,讓溪邊的空氣都凝滯了幾分,“林逸!我將璃兒安危托付於你,你就是這般看護的?!竟讓她獨自一人跑到這荒山野嶺!還抹除了你設下的禁製!若非她身上有老夫賜予的金翅對劍護持靈台一絲清明,及時引動了老夫留在劍中的神念烙印…”雲滄瀾看著女兒蒼白如紙的小臉,心有餘悸,後麵的話竟有些說不下去,唯有眼中後怕與怒火交織翻騰。
他不再理會一臉惶急、欲辯無詞的林逸,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雲璃。動作輕柔得如同捧著一件稀世珍寶,但那微微顫抖的手臂卻泄露了他內心的滔天巨浪。金丹巔峰修士的神念瞬間掃過女兒全身,確認除了靈力透支、神魂受龍威衝擊震蕩外,並無根基損傷,緊繃的心弦才稍稍一鬆。然而,當他的神念掃過雲璃緊攥的右手袖口時,一股更加精純、更加古老、雖然微弱卻帶著無上威嚴的龍氣殘留,讓他古井無波的眼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走!”雲滄瀾不再遲疑,甚至沒看林逸一眼,腳下靈光一閃,一柄通體青碧、形似巨大鬆針的飛劍憑空出現。他抱著雲璃踏劍而起,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青虹,瞬間消失在天際,隻留下林逸一人呆立溪畔,臉色陣青陣白,望著那深潭邊狼藉的痕跡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他心悸的威壓殘餘,眼中充滿了深深的疑惑與一絲被遷怒的憋悶。
玄霧宗,落霞峰頂,雲璃的閨閣“漱玉軒”內,靈氣氤氳如霧。珍貴的安魂香在紫銅鎏金香爐中靜靜燃燒,散發出寧心靜氣的淡雅氣息。雲璃躺在柔軟的天蠶絲雲錦被中,意識依舊沉浮在一片光怪陸離的混沌裡。
無邊的黑暗中,一點暗金驟然亮起,隨即迅速膨脹!它不再是溪邊那毀滅性的爆發,而是以一種浩瀚無垠的姿態鋪展開來。她“看”到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仿佛由凝固的星辰與破碎的界域構成的混沌虛空。而在那虛空的中心,盤踞著一個無法窺其全貌的龐然巨物!
那是…龍!
並非凡間畫冊裡那種張牙舞爪的蛇形生物。它的存在本身,就仿佛是大道的具象!一片片鱗甲皆由暗沉星辰熔鑄,閃爍著冰冷而永恒的光澤,龐大到令人絕望的身軀在虛空中緩緩舒展,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引著無數星河的明滅生滅。巨大的龍首低垂,一雙比星海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眼眸,仿佛跨越了無儘時空,淡漠地、不帶任何情緒地“俯視”著她這個渺小如塵埃的意識。
沒有威壓,沒有聲響。隻有一種源自生命層次最本源的、令人窒息的渺小感。在那雙龍眸的注視下,雲璃感覺自己的一切秘密、一切念頭都無所遁形,卑微得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時間、空間、乃至自我存在的意義,都在那目光下變得模糊不清。一種難以言喻的宏大、蒼涼與…難以企及的尊貴,深深烙印在她動蕩的神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