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理寺”三個字,顧雲卿眸光輕閃。
如果她猜得沒錯,來的應該是個故人。
想到那個前世跟她糾纏半生,最終化為一灘血水的男人,顧雲卿低垂的眼底閃過一抹扭曲的狂喜。
謝淮安低頭擺弄著那些瓶瓶罐罐,貌似不經意地隨口問道:“大理寺?來者何人啊?”
“回殿下,是那位一甲頭名的新科狀元郎,陛下欽點的大理寺少卿裴文暄,裴大人。”吳公公道。
謝淮安輕聲喃喃:“裴文暄……”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謝淮安的一對劍眉輕輕蹙起。
看他的神情,竟似有些感到惡心。
默默良久,謝淮安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不過是具屍體,既然小裴大人想要,那就讓他抬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吳公公領命,躬身正要退下時,一旁坐著的顧雲卿突然開口道:“慢著。”
“太子妃娘娘。”吳公公畢恭畢敬地朝她行禮,“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顧雲卿緩緩站起身,垂眼打量著麵前這個身材高瘦,容貌端正的東宮大總管,沉靜的眼眸中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
前世的糾葛太多,早期的很多細節她都記不清了。
但是麵前這個人,她卻印象極深。
前世謝淮安暴斃後,吳庸重新回到禦前伺候,因救駕有功,深得昭陽帝寵信,年紀輕輕就坐上了首領太監的位置。
而那時顧雲卿剛剛進入欽天監不久,沒什麼根基。
加上貴妃看她礙眼,儘管她空有個“南疆聖女”的名號,可在宮中仍舊是舉步維艱,沒少遭人排擠刁難。
在顧雲卿的印象裡,兩人並沒有什麼交集。
可偏偏就是這個跟她沒有任何交集的人,在寧王謝淮陽發動的那場兵變中,為了救她慘死在利刃之下,落了個屍首分離的下場。
雖然不知道吳庸為何要拚死救她,但之後的十幾年裡,每每午夜夢回,顧雲卿都還清楚記得對方臨死前,看向她時的那雙溫潤清冽的黑眸……
顧雲卿心情複雜地看著吳庸,淡聲道:“抬起頭來。”
吳庸心中一驚,身子躬得更深了,語氣更加恭謹:“奴才不敢。”
謝淮安坐在輪椅上,單手支著腦袋,看似平靜的眼波之下,暗藏著盈盈笑意:“太子妃讓你抬頭,你聽命便是。”
“是,奴才遵命。”
吳庸顫巍巍地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神裡滿是畏懼瑟縮,更是在觸及顧雲卿審視的眼神後,嚇得直接跪在地上請罪:“奴才該死,太子妃娘娘恕奴才死罪!”
不是他……
謝淮安說的沒錯,一個人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隻一眼,顧雲卿就知道,這不是她要找的人。
顧雲卿眼底閃過一絲悵然若失的失落,卻沒再為難他,揮手命人退下,吳庸如蒙大赦般千恩萬謝地退出了內殿。
“……”
殿內很快又隻剩下他們二人。
顧雲卿還惦記著昨晚沒說完的話題,轉身看向謝淮安,打算盤問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來曆。
必要的情況下,她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
然而——
看著癱軟在輪椅上,側支著腦袋陷入昏睡的謝淮安,顧雲卿嘴角隱隱有些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