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王嵐自己所料想的那般,今日老爹忙得很,根本無暇管顧她是否禁足在家中。
而且即便被逮住了,大也可以說是夫子特許放自己假,諒老爹也說不出什麼來,畢竟老爹最是敬重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更不會違逆夫子的意思。
王嵐順利溜出了府門,如同一隻被久閉籠中的鳥雀,到處撒歡。
可直到當她走到人流如織的大街上,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了。
她愣愣站在人聲鼎沸的街口,神色怔仲。
為著那場可能永遠也看不到頭的科舉,她每日都被摁在書房裡讀書,上次出門玩都不知道是何時的事了。
而且,她還連著落了整整六年的榜……
王嵐五味雜陳,既開心能出來玩,想到科舉又嘴裡泛苦。
罷了罷了,先把這難得的空檔享了再說!
不知道去哪,她索性朝縣裡一貫最喧囂的西市晃了過去。
剛進西市,各種腔調的吆喝和討價還價的爭執就撲麵而來,熱鬨得不行。
王嵐轉過個雜貨鋪拐角,就看見鬥雞圈那裡,裡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水泄不通,吆喝喧鬨得厲害,有人興高采烈地叫好,還有的在懊喪地罵娘。
“喔唷!啄它!啄它啊我的花將軍!”
“完咯完咯,又他娘的賠了!”
“哈哈哈!張仕誠,你這常勝將軍今兒是變常敗將軍了?再來一鬥!”
“來就來!李皓,掏銀子!”
三個穿著鮮亮綢衫的年輕男子,一個個看著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擠在最前頭,脖子伸得老長,一個個麵紅耳赤,眼睛瞪得溜圓。
王嵐一下子就認出這三個小子,是跟王家世代交好的張家、李家、趙家的三個兒子——張仕誠、李皓、趙扶風。
這三塊料,雖頂著秀才功名,身上的紈絝勁兒卻半點沒被書本洗去,依舊是陽和縣響當當的紈絝子弟。
他們四個一起長大,她年紀最小,但因為打小這三個就打不過她,被她揍了好幾頓後,就認了她當老大。
張仕誠瘦高個,家裡做著陽和縣最大的房產買賣,此刻他那隻威風凜凜的“花將軍”蔫頭耷腦被對手踩在腳下。
他氣得直跺腳,一腳踩偏,泥點子直接濺到旁邊李皓的褲子上。
李皓家是開書局的,性子比張仕誠斯文些,但也沒好到哪裡去,揪自己被弄臟的衣服衝張仕誠叫喚:“誒誒!我的新褲子!”
“踩臟了咋了?你家印書的墨不比這臟?”張仕誠沒好氣地嗆回去。
趙扶風是唯一沒摻和鬥雞、隻抱著膀子在旁邊看戲的。
他家是世襲的武官,雖然大乾朝是以武立國,但在曆經朝堂的百年風雲變幻的如今,大乾朝武官的地位早已不複當初榮光,在把持權柄的文官眼中,他們這些武官不過是路邊一條。
所以趙扶風整個人也沒什麼太多架子,和幾個商賈之流的子弟混跡在一起,早已熟稔。
他人不如其名,身形壯碩,此時笑起來聲如洪鐘:“得了得了,一隻雞嘛!老張,我看你那花將軍乾脆改名叫敗將軍得了!”
說著,趙扶風一抬眼,目光隨意掃過人堆,然後猛地定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扯過還在鬥雞的兩人,不由得脫口驚呼一聲:“臥槽,你們快看快看!快瞧那是誰啊?!”
聽到他的呼喊聲,張仕誠和李皓幾乎同時轉頭,原本不耐煩的表情頓時大變!
“老大?!”張仕誠第一個蹦了起來,撞開擋路的人,三步並作兩步就躥到王嵐跟前。
李皓緊隨其後,趙扶風更是咧開大嘴笑著也擠了過來。
三人呼啦一下把王嵐圍在中間,臉上全是見鬼般驚愕又摻雜著高興的神情。
“老大!真是你啊?”張仕誠上上下下使勁瞅著王嵐,“你爹不是鐵了心要把你鎖死在書房裡,考不上秀才就不放風?今兒個是……”
他促狹地眯起眼,拖長了調子,“偷跑出來的?”
旁邊李皓拿扇子點了點額頭,一副恍然憶起的戲謔模樣。
“唔,想起來了!上回老趙家送桂花糕,王伯父還在門前跟下人吩咐,說少爺讀書讀到緊要關頭,天塌下來也不準放人進門打擾。”
他故意瞟著王嵐清秀的臉蛋,壓低聲音打趣,“老大,您今兒出來,該不會是……”
趙扶風嘿嘿一笑,蒲扇大的巴掌“啪”一下拍在王嵐瘦削的肩膀上,差點把她拍個趔趄,聲若洪鐘地補刀:“天塌了?沒見塌啊?還是說老大你終於把那勞什子秀才給考趴下了?!”
三人互相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色,毫無顧忌地大笑起來。
周圍有幾個原本專注鬥雞的閒漢也被這動靜引得扭頭看過來,好奇地打量過來。
王嵐隻覺得一股熱氣從脖子根“騰”地一下直衝頭頂。
不行!在昔日的小弟麵前丟臉?絕對不行!
王嵐仰起下巴,試圖撐出點昔日揍遍三個發小的氣勢,硬著頭皮道:“胡扯!是我新拜的老師,謝起謝舉人慧眼識珠,說我有才思敏捷,有讀書天賦,是妥妥的科舉種子,但勞逸結合才是讀書正道,特意放了我一天假,懂不懂?”
啊?
才思敏捷?讀書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