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億萬根燒紅的鋼針,持續不斷地貫穿、攪動著薑塵殘存的意識。每一次微弱的心跳,泵出的不再是生機,而是混著內臟碎片與黑紅汙濁的絕望。冰冷的黑灰色“泥沼”如同貪婪的墓穴,緊緊包裹、吮吸著他破碎的軀體,每一次汙血的湧出,都換來那粘稠物質更深沉的蠕動與一絲微弱精純能量的反哺。
這能量,帶著古老沉寂的淨化歸墟意韻,如同寒夜裡微弱的星火,頑強地對抗著體內燼骸之種爆炸後殘留的毀滅狂瀾。它無法修複,隻能勉強遏製,在千瘡百孔的焦土上,暫時劃出一道淺淺的、搖搖欲墜的防線。
“呃…嗬……”薑塵無法思考,隻剩下最原始的本能驅動。脊柱深處,那枚灰白荒紋持續散發著灼熱的呼喚與命令,如同沉眠巨獸蘇醒時饑渴的脈搏。每一次灼燙的跳動,都強壓著劇痛,逼迫他那僅存一絲氣力的手臂,更深地陷入泥沼,讓更多的傷口,更徹底地浸沒其中。
血…浸染…喚醒…
荒紋的低語在靈魂的殘響中回蕩,越來越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貪婪與急迫。
汙血汩汩,浸染的範圍在緩慢卻堅定地擴大。身下的黑灰色“泥沼”,如同億萬年來第一次品嘗到甘霖的焦渴沙漠,貪婪地吮吸著這蘊含異種能量的液體。薑塵能感覺到,以自己浸沒的軀體為中心,一種極其細微的、冰涼的“活泛”感,正順著汙血滲透的脈絡,向著更深、更廣的遺跡大地悄然蔓延。
時間,在這死寂之地失去了刻度。或許隻是片刻,或許已過了漫長歲月。
就在薑塵的意識在劇痛與荒紋灼燙的拉鋸中,即將再次滑向無邊黑暗的深淵時——
嗡——!
一聲沉悶至極、仿佛來自大地肺腑深處的震顫,毫無征兆地席卷了整個凝固的廢墟!
這震顫並非源自外部衝擊,而是來自腳下這片無邊無際的黑灰色“泥沼”本身!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龐然巨物,在某種契機的刺激下,第一次……翻動了它沉重的眼皮!
以薑塵深陷之處為中心,方圓數十丈內的黑灰色“泥沼”表麵,那層厚積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灰色塵埃,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拂過,猛地……向上揚起!形成一片彌漫的、嗆人的塵霧!
塵霧之下,被汙血持續浸染的區域,景象……劇變!
原本粘稠、冰冷、死寂的黑灰色物質,此刻竟如同擁有了生命般,開始……緩慢地蠕動、起伏!如同無數細小的黑色蠕蟲在蘇醒、聚合!而在這些蠕動的物質深處,一道道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灰白色光紋,如同埋藏了億萬年的古老電路,驟然……亮起!
這些光紋並非規則的線條,它們扭曲、斷裂、殘破不堪,卻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而堅韌的秩序感。它們從薑塵身下蔓延而出,如同蘇醒的神經末梢,向著周圍那些倒塌的巨柱、破碎的穹頂殘骸、散落的巨型石板遺跡延伸而去!
哢嚓…哢嚓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岩石碎裂又重組的細微聲響,密集地從四周傳來!
隻見那些半埋在泥沼中的巨大殘骸——斷裂的百丈巨柱、扭曲的拱券骨架、碎裂的星辰石板……其表麵厚厚的灰敗覆蓋物,竟如同腐朽的樹皮般,大片大片地……剝落!露出了下方殘破不堪、卻依舊能窺見昔日玄奧與堅韌的……本體材質!
這些材質非金非石,呈現出一種深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暗色金屬或晶石質感,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早已黯淡無光的古老符文與陣紋。此刻,在那些從泥沼中延伸而來的灰白光紋連接、觸碰下,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符文與陣紋,竟極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如同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的最後一瞥!
嗡——!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龐大、更加精純、也更加……冰冷沉寂的能量波動,如同蘇醒的暗流,驟然從這片被汙血激活的“核心區域”升騰而起!這股能量,其本質與滲入薑塵體內的微弱能量同源,卻浩瀚了何止千百倍!它帶著一種絕對的、俯瞰萬古的蒼涼與……不容褻瀆的肅殺!
這股龐大的能量並未直接灌入薑塵體內——他那破敗的軀殼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偉力,瞬間就會被碾成齏粉。它如同無形的潮汐,衝刷過這片被激活的廢墟核心,最終,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湧向那些被灰白光紋連接、表麵符文剛剛閃爍過的……巨大遺跡殘骸!
轟隆隆——!
大地……真的開始震動!
不是之前的沉悶震顫,而是清晰可感的、如同巨獸邁步的……轟鳴!
距離薑塵最近的一根斜插在泥沼中、高達數十丈的斷裂巨柱,其表麵剝落的區域,那些剛剛閃爍過的古老符文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灰白光芒!整根巨柱,連同其下方深陷泥沼的部分,竟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扭曲呻吟,緩緩地、卻無可阻擋地……從泥沼中拔升而起!柱身表麵,無數細密的灰白光紋如同活物般飛速蔓延、交織,形成一片覆蓋了柱體局部的、流動的光之網絡!一股沉重、穩固、仿佛能支撐天穹的恐怖氣息,從這半截巨柱上轟然散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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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遠處,一塊半埋的、刻滿了碎裂星辰軌跡的巨型石板,同樣符文閃耀!它如同被無形巨手掀動,猛地從泥沼中翻轉、立起!厚重的石板表麵,碎裂的星辰紋路被灰白光流強行“焊接”、“貫通”,形成一片殘缺卻依舊散發著浩渺星空威壓的奇異光圖!光圖流轉,隱隱指向虛空某處。
一座扭曲變形的拱券穹頂骨架,在灰白光芒的灌注下,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摩擦聲,其變形的結構竟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掰正”了一部分!斷裂的拱肋被光流連接,殘缺的穹頂結構上,殘存的防禦符文亮起,形成一片籠罩其上方的、稀薄卻帶著絕對隔絕意誌的灰白光幕!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卻又帶著一種古老遲滯的沉重感。
這片死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古宗門遺跡核心,在薑塵汙血的浸染、荒紋的呼喚下,其殘留的、最深層的防禦與結構法陣……被強行喚醒了一角!如同巨獸殘骸上,幾片破碎的鱗甲在死亡多年後,因異血的刺激而……最後一次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轟!轟!轟!
更多的殘骸被激活!更多的灰白光紋在泥沼下亮起、蔓延!這片被塵埃覆蓋的死亡墳場,正以一種極其詭異、極其震撼的方式,短暫地重現著它往昔力量的……冰山一角!一個由斷裂巨柱、星辰石板、扭曲穹頂、以及更多無法辨認的龐大殘骸構成的、殘缺不全卻又散發著恐怖威壓的……古陣輪廓,正在灰白光芒的串聯下,於薑塵周圍……緩緩成型!
整個空間,都被這複蘇的古陣力量所撼動!無處不在的衰敗與死寂氣息被暫時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混合著古老威嚴與冰冷殺機的……秩序場域!
然而,這複蘇的力量,對於深陷陣眼核心的薑塵而言,卻是……滅頂之災!
“噗——!!!”
在那根巨柱拔地而起、釋放出沉重威壓的瞬間,薑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胸口!本就脆弱不堪的內臟再次遭受重創,一大口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黑血狂噴而出!這口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汙濁、都要粘稠,其中蘊含的燼骸之種殘留的狂暴、龍源噬印的冰冷吞噬、蒼白火焰的焚滅灰燼……種種異種能量與毀滅氣息,達到了一個近乎沸騰的濃度!
這口滾燙的汙血,如同最後的祭品,猛烈地澆灌在身下的“泥沼”之上!
嗤——!!!
如同滾油潑入積雪!
被汙血直接覆蓋的黑灰色“泥沼”,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反應!不再是緩慢的蠕動,而是如同沸騰般瘋狂地翻滾、隆起!更多的、更加粗壯的灰白光紋從沸騰的核心區域爆發式地生長、延伸,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整個剛剛成型的殘缺古陣,其流轉的灰白光芒驟然……暴漲!光芒中,那股冰冷沉寂的淨化歸墟意韻,也陡然變得……淩厲、排外、充滿攻擊性!
古陣……被徹底激怒了!或者說,被這蘊含著“汙穢”與“異質”的血液,視作了必須被“淨化”的入侵毒素!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帶著絕對淨化意誌的恐怖能量衝擊,從沸騰的泥沼核心,順著那些連接薑塵軀體的灰白光紋,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反向灌入他的體內!
“啊——!!!”
這一次,薑塵殘破的意識發出了無聲卻撕裂靈魂的慘嚎!
這股能量,精純、龐大、冰冷,帶著要將一切“異己”徹底分解、歸墟的恐怖意誌!它與他體內殘留的燼骸之種狂暴、龍源噬印的吞噬、蒼白火焰的焚滅……種種力量,如同水火相遇,瞬間爆發了最激烈的、毀滅性的衝突!
這衝突的戰場,就是薑塵那早已不堪重負的殘破軀殼!
嗤啦!噗嗤!
他的身體表麵,那些被蒼白火焰灼燒後焦枯碳化的皮膚,在這股淨化能量的衝擊下,如同風化的岩石般大片大片地剝落、碎裂!露出下方同樣布滿裂痕、被各種毀滅性能量侵蝕得如同破棉絮般的肌肉和骨骼!新生的傷口瞬間被撕裂,更多的汙血湧出,卻又立刻被身下沸騰的泥沼貪婪吞噬,形成了一種慘烈而詭異的循環!
更可怕的是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