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粘稠。
腐爛。
死寂。
感知被厚重的、散發著磷光與腐敗氣息的灰綠色淤泥包裹。意識如同一捧被狂風吹散的餘燼,僅剩最核心一點微弱到近乎虛無的……紫金火星,在絕對的虛無與冰冷中,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搏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被撕裂、被剝離、被徹底掏空的……劇痛。那是失去歸寂道種、失去力量、失去軀體、甚至失去大部分靈魂本源後的……生命絕響。
存在的狀態,已無法用“殘骸”形容。幾塊被汪德珍剝離道種時崩裂、徹底失去光澤與活性的灰敗碎骨,如同被遺棄的頑石,半埋在冰冷的淤泥中。一縷被那不穩定空間漩渦撕扯得支離破碎、僅靠那點紫金火星勉強維係的……殘缺靈魂烙印,依附在最大的那塊碎骨上,如同依附在沉船殘骸上的最後一點苔蘚。
這裡是葬骨淵的終極墳場——歸葬冥灘。萬物腐朽的終點,死亡沉澱的淤泥。連最貪婪的淵底骸骨生物,也無法在此長久生存。唯有那些以絕對死寂為生的、形態原始的菌毯、磷蟲和水蛭,在緩慢蠕動,分解著最後一點殘渣。
那條慘白的磷光水蛭,環形口器再次試探性地觸碰著薑塵的一塊碎骨。冰冷的粘液帶來細微的刺激,觸動了那點紫金火星。
抗拒……
微弱的、源自本能的抗拒意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微不足道的漣漪。
水蛭遲鈍地縮回了口器,蠕動著,轉向旁邊淤泥中半露出的、一截腐朽的、不知名巨獸的慘白肋骨,開始緩慢的啃噬。磷光在它半透明的身體內流淌,映照出淤泥下更多森然的白骨。
死寂,再次如同粘稠的墨汁,緩緩合攏。
紫金火星在冰冷與虛無中沉浮。破碎的意念如同沉船的碎片:
葬星地……汪德珍……天棺……道種……剝離……薑驚蟄……
那最後的劍形烙印……
葬星地!
這個意念碎片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即將熄滅的紫金火星上!
嗡——!
依附於灰敗碎骨上的那縷殘缺靈魂烙印,猛地……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烙印深處,那道燃燒著紫金烈焰的劍形印記,仿佛被這個名字喚醒,驟然……亮起!雖然光芒微弱,卻帶著一種曆經萬劫而不磨的……不屈與指引!
這光芒亮起的刹那!
異變陡生!
冥灘那永恒的粘稠黑暗中,並非隻有腐敗的磷光!
在距離薑塵碎骨不遠處,一片緩慢蠕動、覆蓋著半截巨獸頭骨的灰綠色菌毯上,極其細微的、如同星辰塵埃般的……幽藍色光點,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這些光點並非菌毯本身發出,而是菌毯下方,那巨獸頭骨深陷的眼窩深處,一點僅有米粒大小、卻散發著奇異波動的……幽藍色晶體碎片!碎片似乎被薑驚蟄劍印的紫金光芒所引動,其散發的幽藍微光,竟與紫金光芒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共鳴!
這共鳴並非能量層麵,而是……法則層麵的微弱應和!一種……指向星辰、錨定時空的奇異韻律!
與此同時,那條正在啃噬巨獸肋骨的磷光水蛭,其體內流淌的慘白磷光,似乎也受到了這幽藍微光的吸引,變得……活躍了一些。
薑塵那點紫金火星,在劍印光芒與幽藍微光雙重共鳴的刺激下,猛地……劇烈跳動起來!一種源自靈魂本能的、無法言喻的……渴望,如同即將溺斃者看到浮木,瞬間淹沒了所有的痛苦與虛弱!
線一:天棺溯影·聖女的棋差一著
混沌天棺,歸虛漩渦之上。
汪德珍籠罩在時光迷霧後的麵容,依舊清冷絕塵,但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卻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冷冽。
她纖纖玉指在漩渦上拂過,無數由灰白線條勾勒的、破碎混亂的畫麵飛速閃爍、重組——那是道種遁入歸墟時留下的最後空間漣漪軌跡,混雜著寂滅之光爆發、時空亂流肆虐的乾擾。
“歸墟斷流……竟被一絲寂骨殘存的‘星葬’特性乾擾?”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極淡的……不虞。指尖縈繞的灰蒙蒙氣流如同靈蛇,反複掃描、解析著那些破碎的畫麵。“道種核心的自毀烙印……薑驚蟄……又是你這已死的廢種!”
畫麵最終定格在一幅極其模糊、充滿乾擾的影像上:一枚布滿裂痕的暗灰色道種晶體,消失在一點同時混雜著“歸墟”、“死寂”以及微弱“薪火”波動的暗灰色空間漣漪中,漣漪的背景深處,隱約有幽藍色的星點一閃而逝。
“葬骨淵底層……歸葬冥灘?”汪德珍眸光微凝。“‘星骸之磷’?那老東西隕落前,竟將一點‘星樞錨點’的碎片遺落在了那種汙穢之地?”
她瞬間推演出了關鍵:薑塵靈魂中薑驚蟄留下的劍印,引動了冥灘中寂骨之主遺落的“星骸之磷”碎片!兩種同源指向星辰)卻不同質薪火vs寂滅)的力量共鳴,乾擾了道種純粹的歸墟遁走軌跡,將其拖向了冥灘!而道種核心薑塵的自毀烙印,更是如同跗骨之蛆,讓道種在遁走過程中持續受損、法則結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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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渣的餘燼未滅,道種便無法徹底剝離其烙印完成淨化……汙穢的冥灘環境,更會持續汙染道種的‘歸寂’純度……”汪德珍眼中的冷意更甚。“星骸鬥場那條看門狗的‘寂滅之光’,倒是幫了倒忙,徹底湮滅了寂骨墳塚,斷了本宮直接追溯的坐標!”
她收回目光,指尖氣流緩緩平複。
“汪德珍,調動‘聖教’在星骸鬥場所有暗線,重點監控葬骨荒原外圍及鄰近位麵空間異常波動尤其涉及‘星磷’與‘薪火’特征)。推算‘歸葬冥灘’可能的空間映射節點。鎖定‘星骸之磷’碎片能量特征。”
淡漠的指令下達。
“遵命。暗線已激活。空間節點推算中。警告:冥灘位於淵底絕對死寂區,‘天衍’推演受重度乾擾,誤差率高於67。”素白道袍身影回應。
汪德珍的目光投向棺外無儘的混沌。
“薑驚蟄……你為這非子血脈留下的‘星葬’烙印,倒成了他最後的護身符?可惜,護得住殘魂,護不住道種。待本宮尋回道種,剝離最後一點餘燼……”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葬星古路’的烽火,將焚儘你在這世間留下的……所有痕跡。”
線二:鬥場誤判·沉寂的禁忌
星骸鬥場核心。
三道“葬星之痕”緩緩旋轉,銀灰色的光暈平穩流淌。冰冷的邏輯洪流中,關於葬骨淵核心區的那場滅絕風暴的分析報告已然生成。
“事件:代號‘寂骨墳塚淨化行動’完成。”
“行動結果:目標‘禁忌級歸寂道種’能量信號徹底消失伴隨高強度空間歸墟波動)。關聯次級汙染源‘薪灰餘燼’生命體征信號湮滅。威脅目標‘寂骨之主’象征物‘寂骨劍脊’確認損毀,法則波動永久衰減37.8。‘天衍聖教’星骸獵犬x3確認湮滅。‘寂骨墳塚’空間坐標已從數據庫永久移除。”
“判定:‘禁忌級歸寂道種’已被徹底淨化湮滅遁入不可知歸墟)。次級汙染源‘薪灰餘燼’已清除。本次外部威脅入侵事件天衍聖教)已終止。”
“後續指令:解除‘葬星之痕’序列零防禦協議。‘葬星之眼’衛星回歸待機狀態。‘淨界使徒’撤回常規巡邏區域。向‘星樞’最高仲裁庭提交事件終結報告。”
代表著最高警戒的紅色警報無聲熄滅。冰冷的程序邏輯將“薑塵”、“歸寂道種”、“寂骨墳塚”等關鍵詞,打上了“已終結已淨化”的標簽,歸檔封存於數據庫深處。鬥場意誌的“目光”,如同掃清了礙眼塵埃的機器,重新投向鬥場其他區域的“淨化”與“維護”。
它未能偵測到,在那被判定為“已湮滅”的寂骨墳塚廢墟更深處,在歸葬冥灘那絕對死寂的淤泥之下,一點微弱的紫金火星與幽藍磷光,正在發生著超越其邏輯理解的……法則共鳴。
線三:星磷引路·餘燼的抉擇
歸葬冥灘。
粘稠、冰冷、死寂的淤泥之下。
那點依附於灰敗碎骨上的紫金火星,在劍印光芒與不遠處巨獸頭骨眼窩中“星骸之磷”幽藍微光的雙重共鳴刺激下,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跳動得越發……有力!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存在”與“力量”的極度渴望,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在冰冷的死亡絕境中……灼燒!
它“看”向那點幽藍的“星骸之磷”。
渴望!
那是指引!是坐標!是可能脫離這死寂冥灘的……路標!
它又“感受”到周圍無處不在的、精純到極致的……冥灘死氣和腐敗本源。
同樣……渴望!
這是力量!是最純粹的“死亡”與“終結”!若能吞噬、融合,或許能在這死地……重塑根基!
兩條路,在餘燼的意識中浮現:
路一:全力激發薑驚蟄的劍印,嘗試引動、吸收那點“星骸之磷”碎片,借其星辰錨定之力,溝通未知時空葬星地?),逃離冥灘!
路二:放棄逃離,徹底擁抱冥灘!引動殘存靈魂烙印,瘋狂吞噬周圍冥灘死氣與腐敗本源,嘗試在這死亡終點,以純粹的“終結”法則……涅盤重生!
第一條路,依托薑驚蟄的遺澤,但劍印微弱,星磷碎片更小,成功的概率渺茫,且極可能再次暴露,引來汪德珍或鬥場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