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食堂的等級座位_鋼軌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萬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6章 食堂的等級座位(1 / 2)

工區食堂的西北角,那張圓桌仿佛生了根,日複一日地占據著那個角落,像一道無聲的界線。林野端著那隻略顯陳舊的鋁飯盒,腳步有些虛浮地經過。不經意間,他瞥見陳大奎正殷勤地用公筷,往段長的碗裡夾著那盤誘人的紅燒肉——那是今天餐桌上唯一的硬菜,油光鋥亮,香氣似乎都凝成了實質。

“野哥,彆看了,魂兒都被勾走了?”小劉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語氣裡帶著幾分自嘲的酸澀,“那是‘領導桌’,咱們這些‘小兵蛋子’,能蹭口熱湯就燒高香了,還想喝肉湯?”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尤其是新來的,規矩多著呢。”

林野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垂下,落在自己那盒白水煮白菜上。清湯寡水裡,幾片蔫黃的菜葉懶洋洋地漂著,幾星油花像苟延殘喘的浮萍,勉強調和著這碗寡淡。那畫麵,猛地撞進記憶深處——實習時那碗永遠不夠喝的、泛著渾濁的菜湯,此刻竟與眼前的景象如此相似,同樣的“同工不同酬”,同樣的心口發堵。

就在這時,褲兜裡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像一聲不合時宜的驚雷。母親的消息跳出來,短短一句:“你爸的降壓藥又漲價了。”幾個字,瞬間把那盤紅燒肉的香氣和眼前的清湯寡水都抽空了,隻剩下胸腔裡沉甸甸的涼意。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另一邊口袋裡那疊厚厚的考證資料,指尖觸到紙張的粗糙感,注冊測繪師的報名費,還像座山一樣壓在心頭,遲遲沒能搬開。

食堂裡嗡嗡作響的嘈雜聲浪瞬間在林野耳邊退潮,隻剩下自己胸膛裡沉悶的鼓點,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母親那句“又漲價了”,簡簡單單幾個字,像幾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進他太陽穴裡那根時刻緊繃的弦。指尖下意識地撚進口袋深處,觸到那疊打印紙粗糙的邊緣——注冊測繪師報名簡章。報名費,260元。他閉上眼,無聲地吸了口氣,那數字像烙鐵一樣燙在神經末梢上。

“野哥?野哥!”小劉的聲音帶著點急迫,把他從冰冷的數字深淵裡拽出來一點。林野睜開眼,小劉的臉湊得很近,眉頭擰著,眼神裡全是那種他熟悉又抗拒的同情。“真彆看了,”小劉壓著嗓子,下巴朝西北角那桌努了努,“看多了堵心,還容易餓得快。就那點油水,眼巴巴瞅著也沒咱的份兒。”他試圖擠出點輕鬆的笑,嘴角咧開,卻隻牽動出一點生硬的紋路,“走,趕緊吃完回去眯會兒,下午那堆樁位點還等著咱去伺候呢。”

林野沒應聲,隻是目光沉沉地又掃過那張圓桌。陳大奎那粗壯、沾著油膩的手指正捏著公筷,小心而殷勤地從中央那個油光鋥亮的白瓷盤裡,穩穩夾起一大塊深紅油亮的紅燒肉,堆到段長麵前那隻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碗裡。肉塊顫巍巍的,濃稠的醬汁順著邊緣滑落。段長臉上堆著慣常那種鬆弛的、被供奉出來的笑,稀疏的頭發在食堂頂燈下泛著油光,象征性地擺了擺手,嘴裡似乎說著“夠了夠了”,那微微後仰、帶著點享受姿態的坐姿卻泄露了真實心境。桌旁圍坐的幾個工班長也適時地附和著,笑聲刻意地拔高,在這充斥著廉價飯菜氣味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林野收回目光,視線落回自己手裡的鋁製飯盒。蓋子內側凝結著細小的水珠,裡麵那幾片蔫黃的白菜葉,浸泡在幾乎透明的湯水裡,幾點稀疏的油星子漂浮著,反射著慘淡的光,像幾隻瀕死的、無力的眼睛。他拿起筷子,挑起一片菜葉塞進嘴裡。寡淡,帶著一股煮過頭的、近乎苦澀的植物纖維味道,粗糙地刮過喉嚨。胃袋深處,一種熟悉的、空洞的抽搐感再次湧了上來。他用力嚼著,仿佛要把那份寡淡和苦澀,連同心底翻騰的酸楚一起碾碎。

“同工不同酬……”林野在心底無聲地咀嚼著這幾個字,舌尖泛起鐵鏽般的腥氣。實習時的畫麵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同樣悶熱的夏天,塵土飛揚的工地,他和正式工一起扛著沉重的測繪儀器,踩著滾燙的碎石爬上幾十米高的橋墩。汗水迷了眼,浸透廉價的工裝後背,緊貼在皮膚上,又濕又黏。收工後,一起湧進工地附近那個蒼蠅館子。正式工們熟練地點著回鍋肉、爆炒腰花,吆喝著上啤酒。而他這個實習生,麵前永遠隻有一碗飄著幾片青菜葉子的素麵。領班當時拍著他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種過來人的“體諒”:“小林啊,熬著點,都一樣,實習期嘛,都這樣過來的!”那油膩的笑容,那敷衍的腔調,和此刻西北角圓桌上陳大奎那張堆笑的臉,奇異地重疊在了一起。胃裡的酸水猛地往上泛,他趕緊又扒拉了一大口寡淡的白菜湯,強行壓了下去。曆史像個惡劣的玩笑,換個地方,換了批麵孔,內核卻驚人地一致。那張無形的等級餐桌,他仿佛永遠隻能站在外圍,嗅著飄來的香味,吞咽著屬於自己的那份清湯寡水。

“林野!”

一聲炸雷般的吼叫驟然撕裂了食堂的喧囂,那聲音如同淬了火的鐵錘砸在空氣裡,瞬間將所有的嘈雜、咀嚼聲、交談聲儘數碾碎、吞噬。所有人的目光,仿佛被無形的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齊刷刷地投向了那喧鬨的源頭——食堂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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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區安全員老趙就站在那裡,他那張常年被風沙打磨得如同老樹皮一般的黑臉膛,此刻竟被怒火燒得通紅,幾乎要滲出血來,活脫脫成了紫檀木的顏色。額角處,幾根蚯蚓似的青筋猙獰地暴起、跳動,仿佛皮下有無數細小的雷火在竄動。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撞破了柵欄的公牛,一對銅鈴般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的怒火,死死地、毫不放過地釘在林野身上,那份專注,仿佛要將對方的魂魄都釘入地底。

“你!”老趙的聲音因胸腔裡翻滾的怒氣而變得粗糲、嘶啞,像是砂紙在摩擦朽木。他伸出那隻布滿老繭的手,手指筆直地、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指向林野,而那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風暴,每一顫都像是壓抑著即將爆發的雷霆。

空氣凝固了。咀嚼聲停了,談笑聲戛然而止。幾百道目光,帶著驚詫、好奇、幸災樂禍或是純粹的茫然,齊刷刷地聚焦在林野身上。他端著飯盒的手僵在半空,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縮,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耳膜,咚咚作響。

小劉在旁邊,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身子猛地一哆嗦,像是觸電般僵住了。手一抖,筷子“咣當”一聲險些摔到桌上,他張了張嘴,卻隻發出一串變了調的、帶著哭腔的顫音:“野哥……咋、咋回事啊?這……這……”聲音裡滿是驚惶,尾音都飄忽得不成樣子。

林野喉嚨發乾,腦子裡飛快地倒帶,試圖找出自己可能觸犯的雷區。是昨天那個樁位點的數據複核?還是前天收工時設備清點……一片混亂中,他隻能放下飯盒,硬著頭皮,頂著無數道灼人的視線,一步步朝門口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滾燙的炭火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後那些目光的重量,尤其是西北角那張圓桌的方向,段長似乎放下了筷子,饒有興味地朝這邊望著,那目光如同實質,帶著一種審視螻蟻般的漠然。陳大奎也停下了諂媚的夾菜動作,嘴角甚至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看戲似的冷笑。

走到門口,老趙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唾沫橫飛的咆哮,濃重的煙味和憤怒的氣息直噴到林野臉上:“林野!你長沒長腦子?啊?!‘安全責任重於泰山’!這標語是貼給瞎子看的?!你昨天測的k117+450那一段!樁點標記怎麼做的?啊?!”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k117+450?那是個靠近高陡邊坡的複雜路段,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絕對是按照規範要求,用紅漆在穩固的岩石麵上做了醒目的十字標記,還用碎石塊在旁邊圍了一圈做警示。

“趙工……我……”

話還沒出口,老趙已經劈頭蓋臉地打斷了他,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仿佛要把空氣都撕開一道口子。“你閉嘴!”他唾沫星子橫飛,幾乎噴濺到對方臉上,眼睛瞪得像銅鈴,滿是怒火,“規範!規範是吃素的嗎?!上麵怎麼寫的?!標記必須清晰、醒目、穩固!你那玩意兒,也叫醒目?!”他向前探著身子,手指幾乎戳到對方鼻尖,“就你那鬼畫符一樣的標記,早上施工隊那台‘大鐵牛’指挖掘機)進場,差點一鏟子下去,直接把埋在地下的管線給刨了!就差那麼一丁點!”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語氣裡滿是後怕和責備:“那標記呢?風吹雨淋的,都快爛沒了,跟鬼畫符似的,誰看得見?施工隊老張那個老炮兒,電話都給我打爆了,在電話那頭罵得跟什麼似的,差點沒把我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你猜猜,你埋得那麼淺,底下是什麼?!是咱們整個工區的主排汙管道!那可是命脈!要是挖斷了,你猜怎麼著?整個工區就得泡在汙水裡,全麵停工!你知道那得造成多大的損失嗎?!這責任,你告訴我,你擔得起嗎?!啊?!你說啊!”

“不可能!”林野下意識地反駁,聲音因為激動和委屈而拔高,“我昨天下午收工前親自檢查過,標記非常清晰,紅漆很新,我還特意用碎石加固了周圍!”他眼前清晰地浮現出昨天黃昏時分的場景:夕陽的餘暉給陡峭的邊坡鍍上一層金邊,他用刷子蘸著鮮紅的油漆,在選定的堅固岩麵上用力刷下一個端正的十字,漆跡飽滿,在灰黃的岩石上異常刺眼。為了保險,他還搬來十幾塊拳頭大的碎石,圍著標記壘了一圈。

“放屁!”老趙的吼聲像一記悶雷,驟然炸響在林野耳邊,震得他耳膜嗡嗡直響,仿佛連腦漿都在震蕩,“我他媽大清早親自去現場看的!那標記?淡得跟鬼畫符似的,都快融進地裡了!再看那石頭,東倒西歪,滾得滿地都是,活像被野狗啃過!你說,這要是人乾的,還能不是你偷工減料,想圖省事?難不成是半夜三更,有鬼跑來給你拆台?!”他上前一步,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林野臉上,“施工隊的人眼睛都看見了!你昨天下午就攆著尾巴溜了!跑得比兔子還快!我問你,是不是心裡惦記著食堂那口熱乎飯,急著回來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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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工減料”、“圖省事”、“搶熱乎飯”……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鋼針,噗噗噗地紮進林野的神經,每一針都帶起一陣刺痛。一股滾燙的血液“轟”地一下直衝頭頂,燒得他眼前金星亂冒,臉頰燙得能煎雞蛋。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指甲幾乎要穿透掌心,尖銳的疼痛也壓不住那股幾乎要破胸而出的怒吼。他多想仰天長嘯,多想一把揪住老趙的領子,拖著他去現場對質,把那些被冤枉的委屈、那些憋在心裡的怒火,像噴泉一樣狠狠噴在對方那張可惡的臉上!可當他猛地抬頭,目光掃過食堂裡黑壓壓、指指點點的人群,掃過西北角那張圓桌旁幾個似笑非笑的麵孔,再落到段長那張永遠掛著一絲漠然的臉上,還有陳大奎嘴角那抹仿佛能凍結空氣的冷笑……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委屈,像被迎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被一股更強大、更冰冷的現實感死死摁了回去。那股氣堵在胸口,沉甸甸的,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幾乎窒息,連呼吸都帶著哽咽。

他明白了。不是標記自己褪色,也不是風把石頭吹跑了。有人在他離開後,故意破壞了標記。為了什麼?也許就是因為他昨天收工前,拒絕了陳大奎讓他幫忙搬私人物品的要求;也許隻是因為他是新來的,好欺負,是個完美的替罪羊;也許……僅僅是為了此刻,讓他在所有人麵前,像個傻子一樣被痛斥,成為領導餐桌上的一道開胃菜。

老趙的咆哮還在繼續,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搖搖欲墜的尊嚴上:“……一點責任心都沒有!技術不行態度還不端正!就你這樣,還指望轉正?還考什麼證?我看你趁早卷鋪蓋滾蛋!工區容不下你這種害群之馬!這個月的安全績效獎金,全扣!一分沒有!再出一次紕漏,直接給我滾蛋!聽見沒有?!”

“聽見了。”林野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聲音低啞得幾乎不像自己的。他低著頭,盯著自己沾滿泥灰的舊勞保鞋鞋尖,仿佛那裡有全世界唯一的支點。他能感覺到食堂裡那些目光,同情、鄙夷、麻木、幸災樂禍……混雜在一起,形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牢牢捆縛。西北角那邊,似乎傳來段長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咳,和陳大奎壓低了的、帶著諂媚的附和笑聲。

“給我滾回座位去!”老趙的聲音像炸雷般劈下,怒火幾乎要將眼眶點燃,“看著你就來氣!”他最後這句吼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隨即不耐煩地像撣去粘在衣袖上的蒼蠅,猛地揮了揮手,轉身時,整個後背都繃得緊緊的,怒氣像尾巴一樣甩在身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野像個提線木偶,僵硬地轉過身,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座位。每一步都異常沉重。食堂裡死寂了片刻,隨即壓抑的低語聲如同潮水般重新蔓延開來,嗡嗡作響,比之前更加刺耳。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如同芒刺,黏在他的背上。他重新端起那個冰冷的飯盒,裡麵漂浮的幾片白菜葉,在渾濁的湯水中載沉載浮。胃裡早已沒有半分食欲,隻剩下冰冷的石頭,和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苦澀腥氣。

他拿起筷子,機械地戳著飯盒裡的東西。白水煮白菜的寡淡氣味混合著食堂裡油膩的飯菜味道、汗味、塵土味,鑽進鼻腔,令人作嘔。胃裡一陣劇烈的翻滾,他猛地放下飯盒,捂住嘴,強忍著那股強烈的嘔吐欲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野哥……”小劉的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怯生生地飄了出來。他眼巴巴地看著野哥,臉上寫滿了擔憂,小心翼翼地開口:“您……您彆往心裡去啊。”他頓了頓,像是費了好大勁才把下麵的話擠出來,“老趙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就那臭脾氣,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著,逮著誰跟誰急,純屬瞎貓碰上死耗子,倒黴催的……”他話說得磕磕絆絆,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心裡既想安慰野哥,又怕話說不好更添亂,那份笨拙和焦慮,幾乎要從眼底溢出來了。

林野搖搖頭,喉嚨哽得說不出話。他摸出手機,屏幕還停留在母親那條短信的界麵。指尖無意識地滑動,點開了手機銀行app。那可憐巴巴的餘額數字跳了出來:167.38元。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他強撐的硬殼。父親的降壓藥,從28塊漲到了35塊一瓶,一個月至少兩瓶。報名費,260塊。房租……水電……飯錢……167.38元。這串冰冷的數字,比老趙剛才所有的辱罵加起來,更具毀滅性的力量。它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在他早已傷痕累累的自尊上,反複地、殘忍地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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