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的工務段調度室,白熾燈在玻璃窗上投下慘白的影子。林野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麵前的全息投影儀還在滋滋作響——這是他剛從檢測棚拖回來的“寶貝”,k78237鋼軌的晶格缺陷數據正以三維模型的形式懸浮在空中,像一團被剝去偽裝的毒瘤。
“林工,老張頭找您。”通訊器裡傳來小李的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顫音,“他說在3號道岔口等您,說‘有要緊事得當麵說’。”
林野扯下沾著機油的工作服領口,金屬扣硌得鎖骨生疼。他抓起探傷儀的操作手冊塞進帆布包,臨出門前又回頭看了眼投影:那些用紅色標紅的缺陷點,此刻正隨著他的腳步在空氣中微微晃動,像在無聲地催促。
工務段的鐵軌檢修庫飄著濃重的柴油味。老張頭的綠皮工具箱敞在長條桌上,扳手、油壺、測厚儀整整齊齊碼成一排——這位乾了三十年的老工長,連工具擺放大門都講究“橫平豎直”。見林野進來,他摘下沾著鐵屑的藍布工帽,露出兩鬢斑白的發茬:“小林,你看看這玩意兒。”
他推過來一個密封塑料袋,裡麵裝著半塊焦黑的金屬碎片。“今早巡檢時從k78237線路上撿的,就在你說的那個‘死亡激活點’附近。”老張頭的手指劃過碎片邊緣,“看著像被高溫熔過的鋼水,可咱們的鋼軌熔點最低1500c,普通焊槍根本燒不動。”
林野戴上橡膠手套,用鑷子夾起碎片。在探傷儀的紫光下,碎片表麵浮現出細密的紋路——竟是微縮的二維碼,和他在檢測棚裡見過的軌腰夾渣二維碼如出一轍。“這是……”
“我讓退休的老周頭看了。”老張頭從褲兜摸出個放大鏡,“他說這紋路和當年修京九線時用的‘加密鋼’像極了。那會兒修鐵路,有些關鍵路段的鋼軌會摻特殊合金,防止被切割盜竊——可咱們的k78237是新軌,怎麼會用這老技術?”
ega公司的“量子加密合金”,正是通過在晶格中嵌入微型標識碼實現防偽。而老張頭手裡的碎片,分明是這種合金被暴力破壞後的殘留物。
“劉成最近有沒有來過檢修庫?”他突然問。
老張頭的臉色沉了下來:“上周三半夜,我巡檢到存軌區,看見他的車停在圍牆外。車燈照著鋼軌,我瞅見他拿個黑盒子往軌縫裡塞東西——跟你在檢測棚用的信號發生器差不多。”
警報聲驟然響起。林野抬頭,調度室的電子屏上跳出紅色警告:“k7823709區段軌溫異常,當前溫度68c正常45c)。”他抓起對講機:“小李!馬上調取該區段探傷數據!通知維修一班帶液壓器撥道機待命!”
老張頭已經抄起工具箱:“我跟你們去現場。當年修鐵路時,軌溫超過60c就得降速,更彆說這鬼溫度——要麼是鋼軌內部有異常摩擦,要麼……”他壓低聲音,“要麼是有人動了手腳。”
維修車的探照燈劃破夜色。林野透過車窗,看見k78237鋼軌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他舉起探傷儀,屏幕上的波形圖像被扔進沸水的麵條——原本規則的波峰波穀全亂了套,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雜波,每個波峰都對應著一個米粒大小的凸起。
“停車!”他猛拍駕駛座,“這裡有問題。”
維修一班的班長老王刹住車,跳下車用榔頭敲了敲鋼軌。“當啷”一聲,本該清脆的金屬回響變得沉悶,像敲在蒙了棉絮的鐵塊上。“空洞。”老王眯起眼,“下麵有東西。”
林野趴到鋼軌上,用強光手電照向軌底。鏽蝕的縫隙裡滲出一絲暗紅液體,在月光下凝成細小的晶簇——那是量子墨水的殘留物。他掏出激光測距儀,對準晶簇發射脈衝:“深度127,直徑8……和檢測棚裡的螺栓孔裂紋尺寸完全一致。”
老張頭突然蹲下來,用手指蘸了點滲出的液體,湊到鼻尖聞了聞:“有股子苦杏仁味。”他猛地抬頭,“這是硝化甘油的味兒!炸藥!”
林野的後頸瞬間繃直。他想起投影裡的倒計時:“激活條件:劉成簽字次數=100次|倒計時:000130”——而劉成上周剛簽完第99份文件。
“所有人退到安全距離!”他對講機裡傳來段長的吼聲,“消防隊五分鐘到位,爆破組準備排爆!”
但林野沒動。他盯著鋼軌表麵的晶格缺陷,那些用紅色標紅的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像被點燃的引線。他突然想起全息投影裡的電路圖——所謂的“晶格缺陷”,根本是用納米級炸藥編織成的引爆網絡,每個缺陷都是一個雷管,劉成的簽字頻率就是起爆信號。
“小李!”他對著通訊器大喊,“把劉成最近的簽字記錄發給我!特彆是第99份文件的簽署時間!”
三秒後,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林工,第99份文件是今天下午三點簽的!係統顯示……顯示他簽完就調閱了k78237的所有檢測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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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計算著時間:下午三點到現在,正好過去五小時——而量子墨水的顯影周期,正是五小時。
“老張頭!”他抓住老工長的胳膊,“你上次看見劉成塞東西,是什麼顏色的盒子?”ega的銀色ogo。”老張頭回憶道,“跟他在檢測棚用的信號發生器一個牌子。”
林野猛地翻開探傷儀的操作手冊,找到“全頻消噪”功能的參數設置。他將頻率調至3.2hz——這是鎢合金晶格的共振臨界點,也是量子墨水的顯影頻率。超聲波穿透鋼軌的瞬間,整段k78237鋼軌發出刺耳的蜂鳴,滲出的液體突然沸騰,在空氣中凝結成一行血字:
“100次簽字,100顆炸彈,100條人命——劉成的‘數據獻祭’”
“快撤!”林野拽著老張頭往回跑,“爆破組呢?讓他們用液氮凍結這段鋼軌!”
但已經晚了。鋼軌中段的缺陷點突然爆出火光,火舌順著晶格缺陷迅速蔓延,像一條被點燃的毒蛇。林野眼睜睜看著火光吞噬了整段鋼軌,耳邊傳來老張頭的嘶吼:“小林!快走!”
爆炸的氣浪掀翻了維修車。林野被氣浪掀出去兩米遠,後腦勺重重撞在路基上。意識模糊前,他看見老張頭撲向還在燃燒的鋼軌,用身體護住了掉在地上的工具箱——那裡麵裝著k78237的最後一份原始檢測報告。
“林工!林工!”小李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哭腔,“醫院說你沒事,老張頭也沒事……段長說要給你記功,可我剛看了監控——”
“看什麼?”林野的聲音沙啞。
“監控裡,劉成今早來過檢修庫。”小李抽了抽鼻子,“他手裡提著個黑色盒子,和你說的信號發生器一模一樣。”
林野閉上眼睛。他想起全息投影裡最後的畫麵:當最後一個缺陷點被激活,k78237鋼軌的晶格缺陷排列成一個巨大的“劉”字,每個筆畫都是一顆定時炸彈。
“小李,”他輕聲說,“幫我查查劉成的通話記錄。特彆是昨晚十點到淩晨一點之間,有沒有打給‘106實驗室’的電話。”
黑暗中,他聽見小李倒吸一口涼氣:“林工,106實驗室是oega公司的量子加密研發中心……”
林野笑了。他摸出兜裡的探傷儀操作手冊,封皮上印著“鐵路工務段·林野”幾個褪色的字。這是他師父退休前送的,師父臨終前說:“工務段的活,是給鋼軌看病;可鋼軌要是病入膏肓,咱們得給它開刀。”
現在,他終於明白師父的意思了——有些病,得用更狠的手段治。
“小李,”他說,“幫我聯係局裡的反恐支隊。就說……k78237的晶格裡,藏著比脫軌更可怕的東西。”
遠處傳來警笛聲。林野睜開眼,看見救援車的燈光刺破夜色,像一把把利劍劈向黑暗。他掙紮著坐起來,對著通訊器喊:“注意安全!他們可能還有後招——”
話沒說完,他的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看見劉成的照片在黑底上浮現,旁邊是一行血字:
“遊戲才剛開始,林工。”
林野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突然笑了。他按下“發送”鍵,將k78237的全息投影數據發給了所有鐵路係統的檢測員。
“遊戲?”他輕聲說,“你們搞錯了——工務段的人,從來不怕跟人玩命。”
晨光穿透雲層,灑在焦黑的鋼軌殘骸上。林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他望著遠處正在清理現場的工務段員工,突然覺得,那些被刻進鋼軌的陰謀,終究敵不過一群願意彎下腰、沉下心,用最笨辦法守護安全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