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吳侯府邸。
初春的陽光柔和而溫暖,透過精舍的窗戶斜斜地照進來,給整個房間帶來了一絲明亮和溫暖。
然而,這暖陽卻無法驅散孫策眉宇間凝結的冷峻,仿佛他心中的陰霾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刺骨。
孫策手中摩挲著一份剛剛由江北細作以最快速度送抵的密報,那薄薄的絹帛仿佛帶著北地未消的寒氣,讓他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發涼。
他的目光緊盯著密報上的文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水裡撈出來一般,透著絲絲涼意。
“南郡…南陽郡…”
孫策的嗓音低沉而壓抑,在這靜室中回蕩,仿佛整個空間都因他的聲音而變得凝重起來。
“劉備,竟然真舍得。”
他喃喃自語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驚訝和無奈。
他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階下肅立的周瑜、張昭、張紘、顧雍、魯肅等人,這些都是他的得力謀士和重臣,此刻他們都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著孫策的指示。
最後,孫策的目光落在了窗欞外那片象征著江東基業的浩渺水色上,那江水奔騰不息,波光粼粼,仿佛是這片土地的生命力所在。
然而,此刻孫策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極其複雜的弧度,似嘲弄,又似忌憚。
“以兩郡膏腴之地,換回一個莽張飛,一個護衛陳到?劉玄德這‘仁義’的價碼,孤今日算是領教了。”
他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諷刺意味,似乎對劉備的這一舉動感到十分不屑。
“哼!”
張昭猛地一甩袖子,滿臉怒容,他的須發都因為憤怒而根根豎起,仿佛要掙脫束縛一般。他率先發出了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那蒼老而又尖銳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愚不可及!婦人之仁!龐士元是什麼人物?那可是‘鳳雛’啊!他的智謀和韜略,足以安邦定國!這樣的大才,竟然被劉備如此輕視,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張昭越說越激動,他用力地拄著手中的鳩杖,每一下都像是要把地麵砸出一個坑來。
“張飛不過是一介武夫,空有一身蠻力而已;陳到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護衛將領,他們怎麼能和鳳雛相提並論呢?劉備此舉,簡直就是剖開自己的胸膛,剜出自己的心臟,去換回兩根毫無用處的肋骨!這不是自毀長城又是什麼?真是可笑至極!可歎啊!”
顧雍捋著花白的胡須,神色凝重地補充道。
“子布公所言極是。此二郡,非尋常之地。南郡控巴蜀之咽喉,南陽乃帝鄉之沃野,更是北窺中原、西製荊襄的鎖鑰!如今拱手讓與曹操,無異於在江東臥榻之側,又為曹孟德添了一柄鋒利的匕首!其鋒芒,直指我大江上遊!劉備此舉,非但自殘,更是引狼入室,遺禍無窮!他割的不是自己的肉,是在我江東的命脈上放血!”
魯肅眉頭緊緊地皺起,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重壓籠罩著,他的臉色也愈發顯得凝重,憂色仿佛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麵龐上。
他向前邁出一步,這一步顯得有些沉重,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
他的聲音依舊帶著那股一貫的沉穩,但在這沉穩之中,卻難以掩飾那一絲焦慮。他的話語如同一陣寒風吹過,讓在場的眾人都不禁為之一顫。
“主公,諸公,劉備痛失龐統,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而如今他又被迫割讓兩郡,其勢力已經如同斷了脊梁的狗一般,搖搖欲墜。他此刻必定處於極度的哀痛和驚惶之中,心亂如麻,方寸大亂!”
魯肅的語氣越發沉重,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似乎想要將自己的擔憂傳遞給每一個人。
“郭嘉此計,實在是陰狠至極啊!他不僅成功地奪走了劉備的智囊,還撕裂了他的疆土。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更深層次的目的在於摧毀劉備的心智!一個被絕望和憤怒啃噬的主公,一個失去了最頂尖謀士指引的集團,他們的決策必然會陷入瘋狂和短視之中!這才是最為危險的時刻啊!”
說到這裡,魯肅的聲音略微停頓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
“劉備為了求生,必定會像一隻受驚的鳥兒一樣,倉皇地向南逃竄。他唯一的生路,便是退往尚有根基的江陵!然而,江陵……”
魯肅的聲音突然停頓下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他的話語中透露出絲絲冰冷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
“亦屬南郡!”
魯肅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種決然和篤定。
“雖然還沒有正式交割,但從名義上來說,它已經屬於曹操了!”
“劉備退入江陵,這無異於將自己關進了曹操預設的囚籠之中!”
魯肅的語氣越發冷峻。
“這是郭嘉連環毒計的最後一環——驅虎入柙!一旦劉備進入江陵,曹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以‘剿滅竊據我土之逆賊’為名,水陸並進,如泰山壓卵一般向劉備發起攻擊!到那時,劉備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難以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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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紘的眼睛猛地一亮,他顯然對魯肅的分析表示認同。隻見他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緊接著接口說道。
“子敬所慮極是!劉備若真的進入江陵,那他就如同甕中之鱉,插翅難逃了。然而,這對於我們江東來說,同樣也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局麵!”
張紘的語速逐漸加快,語氣也越發凝重。
“如果江陵完全被曹操占據,那麼他的水軍就可以順流而下,直接抵達我們的夏口和柴桑。這樣一來,我們上遊的防線將全部失去,江東的門戶也會因此而大開!這絕對是我們的心腹大患,絕不能讓曹操如此輕易地吞下這塊肥肉!”
淩統年輕的麵龐上洋溢著朝氣和銳氣,他的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孫策,抱拳高聲請命道。
“主公!劉備雖然愚笨,但他的殘部仍然具有一定的戰鬥力,關羽和張飛更是萬夫不當之勇,陳宮也絕非等閒之輩!與其坐視曹操坐收漁翁之利,像鯨魚吞食一樣吞並荊襄,不如我們……”
周瑜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的身影顯得有些沉默,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
此刻,他終於緩緩開口,聲音平靜而沉穩,宛如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層層漣漪。
“諸位所言,都隻看到了表麵。然而,據我觀察郭嘉的這一局,他的野心恐怕遠不止於荊襄。”
周瑜迎著孫策探詢的目光,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