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鄭儀換上一套深藍色休閒西裝,沒有打領帶,既不會過於正式,又顯得足夠重視。
他拿出準備好的禮物,一個精致的檀木盒,裡麵裝著一對“花絲鑲嵌”的耳墜,這是他從一位非遺傳承人那裡特意挑選的。
花絲鑲嵌工藝繁複,純手工打造,每一根金絲都纏繞著匠人的心血。貴重卻不高調,正適合那位驕矜的小表妹。
希望她喜歡吧。
舅舅給的地址是一處高檔彆墅區,鄭儀打車抵達時,保安仔細核對名單才放行。
穿過精心修剪的園林,他看到一棟現代風格的三層彆墅,庭院裡已經停了幾輛豪車。
門鈴響後,是保姆開的門。
“是鄭少爺吧?王總交代過,快請進。”
走進玄關,談笑聲傳來。
客廳裡燈光璀璨,衣著時髦的年輕人三兩成群,推杯換盞間夾雜著中英文混合的談笑。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男生正用蹩腳的中文講著笑話,引得周圍人哄堂大笑。
客廳裡的喧鬨聲絲毫未減,沒人注意到鄭儀的到來。
他站在這群衣著時尚的年輕人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深藍色西裝雖然合體,但與他們的奢侈品牌相比,未免過於刻板;手上的非遺禮物盒,也比不上他們隨意擱在茶幾上的精致華麗包裝袋耀眼。
一個染著灰藍色頭發的男生瞥了他一眼,隨口問道:
“送外賣的?”
眾人哄笑起來。
鄭儀沒有理會那些輕蔑的目光,坦然走進客廳,在一處安靜的角落坐下。
他環顧四周,忽然發現酒櫃旁的實木書架上,竟然放著一本破舊的《平凡的世界》。
書脊上的磨痕和折角格外眼熟,正是他高中時反複翻閱的那本。
鄭儀微微一怔,伸手取下。
翻開扉頁,上麵還有自己當年用鉛筆寫的批注:
“孫少平的堅持,就是我的榜樣。”
原來舅舅家還留著這本書。
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那些曾經激勵過他的文字如老友般躍入眼簾。
鄭儀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高中三年,這本書陪他熬過無數個挑燈夜讀的夜晚。那時的他像著了魔似的,把孫少平在煤礦打工時仍堅持讀書的情節反複看了十幾遍。
“這本書還是你高中時留下的。”
舅舅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鄭儀微微一怔。
他合上書本,回頭看見舅舅站在身後,手裡端著兩杯香檳,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當年你回老家讀高三,書沒帶走,我想著萬一你以後再來,就替你收著了。”
鄭儀接過香檳,原來這些年,舅舅家一直留著它。
舅舅在他身旁坐下,望了眼客廳中央的那群年輕人,歎息道:
“雯雯這孩子出國後,學的、交的朋友全是西方資本主義那一套,整天把‘自由’、‘個性’掛在嘴邊,卻忘了根在哪。”
舅舅抿了一口香檳,目光投向客廳中央那群嬉笑的年輕人:
“現在的孩子啊,條件太好,反而失去了紮根的力量。”
“我那個年代,能吃飽飯就是幸福。”
“現在呢?房子、車子、名牌包……什麼都給了,反而一個個喊著空虛、迷茫。”
鄭儀想起表妹的朋友圈,淩晨泡吧的照片、價值十幾萬的手表、對“996”工作的嗤之以鼻……
鄭儀默然。
前世的他同樣陷入過這種虛無,被林誌遠打壓後,也曾憤世嫉俗地認為“體製裡全是黑暗”。
直到重生歸來,才明白真正的清醒不是一味批判,而是看清現實後依然選擇建設。
“其實……”
鄭儀斟酌著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