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煥受賄放王嘉胤的事暫時無人知曉,但殺良冒功一事已被來陝西代天撫民的禦史吳甡上奏朝廷,崇禎從心裡覺得這二百人不算啥,但裝樣子還是得訓斥一番。
這下杜文煥感到了壓力,又不好直接衝王嘉胤去——畢竟剛收了人家金條,正好張獻忠和他有私仇,他打算請示洪承疇,拿張獻忠開刀。
洪承疇現在在延安府附近。他知道,要是北上府穀,多半賊寇已經跑去山西了,連黃花菜都趕不上了。
想了想,他同意了杜文煥的意見,準備集兵鏟除張獻忠,後麵也好向陛下交差。
黃土高原上的風卷著沙塵,呼嘯著掠過乾裂的土地。都已經十月份了,天氣還是酷熱。
張獻忠騎在一匹瘦馬上,望向遠處的山巒,他身後是五六千衣衫襤褸的流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麵黃肌瘦。
張獻忠點亮流寇技能後,發現如魚得水。陝北的流民太多,一點點糧食就能拉一堆人。
隻要不計傷亡,少點良心,就能過得很滋潤。一般的士紳宅院、地主家庭見到幾千流民,膽氣便少了三分
奪下糧食後,除了自己再厚養隊伍裡的青壯,就能組成老本兵,其餘的人一口稀粥就能吊著命,驅使他們接著走,直到死於某次攻寨。
張獻忠靠著這一手,在離開十八寨後就滾到了現在這個規模,老本兵也有五六百了,雖然戰力很差,和其他大寇們一比不值得一提。
從十八寨出來後,他一路搶大戶,從米脂、綏德、靖邊一路搶到了安定縣城。陝北各個地方的士紳大戶被各路義軍輪番耕作,收獲其實不多,為了維持隊伍的開銷,他隻能不停地劫掠還能找到的大戶。
安定縣王渠則鎮,一家姓王的大戶已經被張獻忠的人盯上了,等手下人打探消息回來後,告訴張獻忠,他家有幾個糧倉的糧食。
張獻忠摸了摸腰間的佩刀,說道:“弟兄們餓著肚子,這些狗大戶卻藏著糧食不拿出來,該殺!”
流民隊伍中爆發出一陣歡呼。過去半個多月,他們已經洗劫了安定、米脂、綏德等地的士紳大戶,死了不少人,但由於所獲有限,人又太多,吃飽的次數還是不多。
“傳令下去,”張獻忠舉起手,附近嘈雜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攻下這家大戶,今天所有人吃頓飽飯!誰要是敢藏私,老子第一個砍了他腦袋!”
夜幕降臨時,王家的莊園裡燃起了衝天大火,哭喊聲、求饒聲、狂笑聲混雜在一起,在夜風中飄蕩。
張獻忠坐在王老頭家的太師椅上,大口喝著原本屬於主人的黃酒,腳下踩著王員外顫抖的身體。“老東西,”張獻忠一腳踢開瑟瑟發抖的老人,“你家的糧食夠我們這麼多人吃十天,卻看著外麵的人餓死?”
“大王饒命啊!”王老頭涕淚橫流,“小的願意獻出全部家產,隻求留我一家性命……”
張獻忠哈哈大笑,笑聲中卻透著刺骨的寒意。“晚了!”他猛地拔出刀,刀光一閃,王老頭的頭顱滾落在地,鮮血噴濺在精美的地毯上。
“殺!男的一個不留,女的任你們玩!”張獻忠的命令像一道催命符。獻營士卒們瘋狂地湧入內院,很快,女人的尖叫聲和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
這裡有人吃大戶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安定附近的流民聽說這裡有糧食,紛紛投奔而來,張獻忠的隊伍更加壯大了,這也加劇了糧食短缺。張獻忠決定邁出第一步——準備拿下一個縣城了。
安定縣城他打聽過了,沒多久前被不沾泥打下過,已經沒有油水了。而清澗縣城從來沒有被打過,他將目標定在了清澗。
“大哥,清澗城高牆厚,怕是不好打。”王尚禮悄悄對他說道。
張獻忠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城牆輪廓。“城裡那些狗官和士紳,哪個不是吃得腦滿腸肥?我們這麼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城牆淹了!”
清澗城內,惠家的後堂燈火通明。回鄉省親的刑部左侍郎惠世揚放下手中的茶杯,眉頭緊鎖。“外麵那個號稱八大王的賊寇從安定沒搶到足夠的糧秣,目前已經到我清澗門口了,應該是想打破縣城,奪取城內糧草輜重。”
坐在對麵的致仕官員康運泰捋了捋胡須,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知縣已經派人向延綏那邊求援,但援兵多久來也不太清楚。”
惠世揚猛地站起身。“以外麵流寇的凶殘,若攻破城池,清澗城內士紳將無一幸免!”
康運泰沉吟片刻:“為今之計,隻有組織城中青壯守城,或許能撐到援軍到來。”
惠世揚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惠家尚有家丁一百,皆可上城防守。康兄家中如何?”
“八十餘人,皆可一戰。”康運泰站起身,“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召集城中士紳商議。”
次日清晨,清澗城頭已經站滿了手持各種武器的青壯男子。惠世揚和康運泰親自巡視城防,火器分配到關鍵位置,準備好充足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