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揮了揮手,金絲眼鏡在晨光下微微反光:"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見識,好好陪著小姐,要是讓小姐有什麼閃失,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碧玉衝管家吐了吐舌頭,發間絨花隨著動作輕顫:"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沈夢雪笑了笑,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車門上的鍍金鳶尾花:"好了,夏管家你回去吧。"
黑色轎車碾過碎石路,載著三人駛入晨霧。
兩小時後,車身在喧鬨的市井街道悄然停駐。
雕花車門輕啟,最先探出的是一條纖細卻並不長的腿,凝脂般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在陽光下仿佛蒙著一層柔霧。
腳踝纖細得像是能被人單手握住,小腿肚上有著少女特有的柔軟弧度,膝蓋小巧精致,隨著下車的動作微微彎曲。
米白色蕾絲裙擺輕揚間,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膚,像是剛剝殼的雞蛋,吹彈可破,一看就是被精心嗬護著的富家小姐的腿。
沈夢雪早已換下華貴裙裝,一襲藕荷色棉布旗袍裹著纖瘦身形,領口袖口繡著細密茉莉花,鬢邊白玉蘭簪子隨著步伐輕顫,素淨中透著溫婉。
伶兒身著藏青色斜襟短衫配黑布褲,碧玉的淺粉色碎花布裙沾著槐花,三人並肩而行,倒像尋常巷陌裡的鄰家姐妹。
青石街道蒸騰著煙火氣,糖畫攤的焦糖香、胭脂鋪的茉莉味、包子鋪的麥香交織纏繞。
碧玉眼睛亮得驚人,盯著糖畫師傅勺子裡流淌的琥珀色糖汁,看遊龍戲鳳在石板上瞬間凝固;又踮腳湊近捏麵人攤子,被孫悟空的翎子、嫦娥的廣袖勾住腳步,連小販木車上滾圓的荔枝都能讓她蹲下身,指尖懸在紅殼上遲遲不敢觸碰,生怕驚碎了這份鮮活。
沈夢雪立在斑駁的光影裡,任碧玉拽著自己的袖口東奔西跑。
當小丫鬟舉著剛買的糖人轉身時,糖絲拉出的弧線正巧劃過她眼底的笑意——那抹被沈宅月光凍住的溫柔,終於在市井的喧鬨裡悄然解凍。
伶兒警惕地盯著往來行人,粗布袖管下的手始終按在腰間短刀上,可看著碧玉沾著糖渣的嘴角,也忍不住彎起唇角。
逛了一會兒,沈夢雪忽然頓住腳步。循著她的目光望去,街角老槐樹下支著根裹滿稻草的木杆,上麵插滿了紅通通的糖葫蘆,在日光下泛著晶瑩的糖霜,像綴滿枝頭的小燈籠。
糖漿凝固的脆殼裹著圓潤的果子,山楂的豔紅、草莓的粉紅、橘子瓣的橙黃,在深褐色的稻草襯托下格外鮮亮,引得路過的孩童頻頻回望。
"你們要吃糖葫蘆嗎?"她偏頭問,鬢邊白玉蘭簪子隨著動作輕晃,投下細碎的陰影。
碧玉立刻眼睛發亮,粉撲撲的臉頰因興奮染上紅暈,發間絨花跟著一顫:"小姐,我要!"聲音清脆得像銅鈴,驚飛了簷下幾隻麻雀。
沈夢雪轉而看向身旁的伶兒,眉眼彎成溫柔的月牙:"伶兒姐姐你不要嗎?"藏青色短衫的女子微微頷首,粗布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覺收緊,目光卻落在糖葫蘆攤前嬉笑的稚童身上:"多謝小姐,我不想吃。"
付過錢後,沈夢雪接過兩串糖葫蘆。遞給碧玉的那串裹著渾圓飽滿的山楂,每顆都被透亮的糖衣緊緊包裹,咬下去時糖殼會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自己手中的則是嬌豔的草莓,鮮紅的果肉上凝著琥珀色的糖霜,在陽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還未入口,酸甜的氣息便鑽進鼻腔。
碧玉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大口,糖殼碎裂的聲響混著山楂的酸甜在口腔炸開。
她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臉頰鼓得像小倉鼠,含糊不清地讚歎:"喔,好吃!"
糖漿順著嘴角溢出,在陽光下拉出亮晶晶的絲線,沾得鼻尖都泛著糖霜,模樣俏皮又可愛。
沈夢雪見狀忍不住輕笑,掏出帕子替她擦去嘴角的糖漬,指尖殘留的甜香,混著街邊糕點鋪子飄來的香氣,將這一刻的時光都染得甜蜜起來。
三人又逛了好一會兒,沈夢雪的腳步輕快得像春日裡的蝴蝶。
她時而在胭脂攤前駐足,挑幾盒帶著茉莉香的香粉;時而被布莊新染的月白色綢緞吸引,買下幾匹料子。
碧玉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手裡攥著剛買的糖人,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各種新奇玩意兒;
伶兒則警惕地掃視四周,可看到沈夢雪唇角始終掛著的笑意,也不自覺地放鬆了幾分。不知不覺間,街邊的小吃、精致的繡品、有趣的小玩意兒,幾乎把攤位上的所有東西都買了一遍。
跟在她們身後的暗衛們,此刻模樣有些狼狽。平日裡身姿挺拔、神色冷峻的漢子們,這會兒手上都塞滿了大大小小的油紙包、錦緞包裹。
有的懷裡還抱著碧玉非要買下的竹編小兔子,胳膊上掛著沉甸甸的食盒,連腰間都彆著幾串糖葫蘆,模樣滑稽又可愛。
“小姐果然是愛我們的,給我們買了這麼多東西!”一個年輕些的暗衛咧著嘴笑道,眉眼彎彎,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懷裡抱著的布料還在往下滑,慌忙用下巴去頂,模樣十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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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自戀,小姐又沒說給你的。”另一個暗衛翻了個白眼,嘴上雖這麼說,手裡卻緊緊攥著一盒沈夢雪買的桂花糕,生怕被人搶走。
“怎麼可能不是我的,你看這衣服,這尺碼明明就是給我的,這上麵的花紋也是我喜歡的,就是給我的!”
年輕暗衛把懷裡的布料舉到對方麵前,眼睛亮晶晶地閃著光,“我看你就是吃醋,小姐給我買禮物不給你買。”
“哪有!”被戳穿的暗衛耳尖泛紅,惱羞成怒地瞪了對方一眼,“胡說八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著嘴,引得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卻也不敢多做停留,隻當是哪家的小廝在打鬨。
而不遠處的沈夢雪聽著身後傳來的動靜,唇角的笑意更濃了,眼底流轉著溫柔的光。
沈夢雪突然在綢緞莊前駐足,轉身時鬢邊白玉蘭簪子掃過一縷垂落的發絲。
她從繡著纏枝蓮紋的錦袋裡取出個方方正正的油紙包,素白指尖捏著袋口的流蘇輕輕一揚,喚道:"羽傾,這是給你的。"
被點到名的暗衛渾身一僵,藏在藏青勁裝下的手指微微發顫。
他匆忙將懷中抱著的糖炒栗子紙袋塞給同伴,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單膝跪地,接過紙袋時瞥見沈夢雪袖口滑落的珍珠,在陽光下晃出細碎的光。
拆開油紙的瞬間,濃鬱的桂花甜香撲麵而來。三層食盒裡,最上層擺著撒滿玫瑰花瓣的茯苓餅,中間層是裹著金箔的綠豆糕,最底層竟藏著兩串晶瑩剔透的糖葫蘆。
羽傾喉結滾動著咽下口水,抬頭時正對上沈夢雪彎成月牙的紫眸:"記得上次聽你說饞西街的點心鋪。"
待沈夢雪轉身繼續挑揀綢緞,羽傾立刻貓腰躲到廊柱後。
他小心翼翼捧著食盒,朝剛才拌嘴的暗衛晃了晃糖葫蘆,又掀開食盒讓金箔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得意忘形時連腰間玉佩撞在廊柱上發出清脆聲響都渾然不覺。
直到碧玉蹦跳著過來揪他衣角,才慌忙將食盒重新包好,卻仍忍不住隔著布料摩挲那層油紙,嘴角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下去。
那個年輕暗衛咬著下唇,眼巴巴望著羽傾捧著食盒得意的背影,眼底泛起一層水光。
他攥緊了手裡沉甸甸的包裹,粗布手套邊緣磨得發毛,在綢緞莊琳琅滿目的珠光寶氣裡,顯得格外局促。
終於,他鼓起勇氣,像隻受了委屈的小狗般,悄悄蹭到正在挑選首飾的沈夢雪身後。
他的手指捏著裙角的動作極輕,像是生怕弄皺了那片淺粉的布料,指節因為緊張而泛白。
沈夢雪轉身時,帶起的香風裹著茉莉氣息撲麵而來。
他慌忙低下頭,露出後頸細密的汗珠,在陽光裡亮晶晶的,睫毛卻在眼下投出劇烈顫抖的陰影。
"小姐,"他的聲音比蚊蠅還小,腳尖無意識地蹭著青石板,繡著暗紋的靴底在地上劃出細小的痕跡,"我也想要好吃的。"
說完,他猛地抬起頭,杏眼濕漉漉的,像是蓄滿了即將決堤的春水,鼻尖還沾著剛才吃糖葫蘆時不小心蹭到的糖霜,模樣又委屈又可愛。
沈夢雪唇角漾起溫柔的弧度,紫眸裡盛著細碎的笑意,宛如春日裡的晨露。
她伸出手,指尖掠過少年頭頂烏黑的發,裝模作樣地揉了揉,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
綢緞莊內的琉璃燈盞將暖光傾瀉而下,在少年仰起的臉龐鍍上一層金邊,連他耳尖泛起的紅暈都清晰可見。
"那你想吃什麼呀?"她的聲音裹著蜜糖般的甜膩,尾音輕輕上挑。
少年喉結滾動,緊張地吞咽了一下,藏在腰間的手掌攥成拳又鬆開,粗布勁裝被揉出深深的褶皺。"什麼都行,隻要是小姐給的我都吃。"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話語急促又堅定,說完後又覺得自己太過莽撞,慌忙低下頭,發梢垂落遮住泛紅的臉頰,卻遮不住嘴角那抹怎麼也壓不下去的笑意。
"那你在這兒等我。"沈夢雪又揉了揉他的發頂,指尖殘留的溫度讓少年的心猛地一顫。
"不要走哦,就在這兒待著。"她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神色一閃而過,轉身時裙擺掃過少年的小腿,帶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少年立刻挺直脊背,活像棵筆直的小白楊。他雙手規規矩矩地垂在身側,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夢雪遠去的背影,連眼都舍不得多眨一下。
周遭的喧囂仿佛都與他無關,來往行人好奇的目光也被他自動屏蔽。
偶爾有穿堂風掠過,掀起他額前的碎發,他卻紋絲不動,隻固執地守在原地,活像個等待主人投喂的忠誠犬。
不過盞茶功夫,沈夢雪提著個鼓鼓囊囊的粗布袋子款步而來。
米白色裙擺沾著零星糖霜,發間白玉蘭簪子斜了幾分,倒添了幾分隨性的嬌憨。
她小跑時胸口微微起伏,鬢角碎發被汗意浸得微濕,眼尾卻漾著狡黠的光,仿佛藏著什麼甜蜜的秘密。
"給你的。"她踮起腳尖,將袋子塞進暗衛懷裡。粗布摩挲著少年掌心,沉甸甸的分量裡裹著溫熱,隱約透出焦糖與奶油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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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低頭,正對上沈夢雪仰起的臉龐——少女鼻尖沁著細汗,紫羅蘭色瞳孔裡倒映著自己呆愣的模樣,眼睫撲閃間像振翅的蝶。
他喉結劇烈滾動,攥著布袋的手指微微發顫,連帶著勁裝下的胸膛都在發燙。
明明沈夢雪穿著軟緞繡鞋,身形仍比他矮了不知道多少,此刻卻像個施予恩賜的神明。"謝謝小姐!"他的聲音不自覺拔高,驚得街邊糖畫攤的孩童都投來好奇目光。
沈夢雪歪頭輕笑,露出左側淺淺的梨渦,抬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彆到耳後。
珍珠耳墜在陽光下晃出細碎光斑,落在她嫣紅的唇畔:"那現在可以走了嗎?"尾音像根羽毛,輕輕掃過少年緊繃的神經。
"嗯嗯!"暗衛忙不迭點頭,生怕慢了半拍惹她不快。
他小心翼翼將布袋護在懷裡,看著沈夢雪轉身時發間白玉蘭簪子掃落的幾片花瓣,突然覺得,哪怕此刻讓他抱著這袋珍寶站上三天三夜,腳底生根在青石板上,也甘之如飴。
沈夢雪的素白指尖無意識地捏著裙擺,淺粉色綢緞被攥出細密的褶皺。
正午的陽光斜斜地穿過老街的飛簷,在她汗濕的額角鍍上一層細碎的光,睫毛下的陰影隨著每一次眨眼輕輕顫動。
她偷偷按了按酸脹的小腿,藏在繡鞋裡的腳趾早已蜷得發麻,可轉頭望見碧玉舉著風車在人群裡雀躍的背影,又立刻挺直了脊背,強撐起一個溫柔的笑意。
街邊茶館的梆子聲此起彼伏,蒸騰的水汽裹著茶香撲麵而來。
沈夢雪扶著雕花廊柱喘息,掌心觸到冰涼的石柱時幾乎要癱軟下來。
綢緞旗袍的領口早已被汗水浸濕,貼著脖頸泛起淡淡的水痕,連鬢邊的白玉蘭簪子都歪得不成樣子,幾片花瓣簌簌落在肩頭。
"小姐,我背您吧。"一名暗衛突然單膝跪地,藏青勁裝下的脊背繃得筆直,像座堅固的山。
他微微側頭,露出後頸因日曬而泛紅的皮膚,發間還沾著方才在花市蹭到的幾片花瓣,"這條街離車馬還有半裡,您這樣走回去......"
沈夢雪擺了擺手,指尖上還殘留著方才試戴胭脂的淡紅。
她倚著廊柱輕笑,聲音卻掩不住沙啞:"你們陪我逛了這麼久,都累了,我還沒那麼矯情,不用的。"
說著伸手去扶暗衛的胳膊,腕間銀鐲撞在對方護腕上,發出一聲清越的脆響。
她垂眸瞥見暗衛鞋底磨破的補丁,還有碧玉蹦跳時露出的磨紅的腳踝,突然覺得自己這雙裹著軟緞繡鞋的腳,實在沒資格喊累。
沈夢雪扶著廊柱緩了緩神,掌心的涼意漸漸驅散了雙腿的酸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