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地間仿佛被一層厚重的雨簾籠罩。豆大的雨點砸在將士們的鎧甲上,發出密集的劈啪聲。曹璟騎在戰馬上,雨水順著他的鐵甲不斷流淌,在鎧甲縫隙間彙成細流。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眯眼望向前方泥濘的道路。
"將軍,這雨太大了,要不要讓將士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樂方驅馬靠近,雨水順著他的頭盔不斷滴落。
曹璟搖搖頭:"再堅持一下,天黑前務必趕到合肥。"他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低沉。身後兩萬大軍沉默地行進著,隻有馬蹄踏進泥水的噗嗤聲和鎧甲碰撞的金屬聲不時響起。
突然,前方雨幕中衝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個年輕人駕著一輛吱呀作響的破舊牛車,不顧一切地衝到了隊伍前方。拉車的黃牛噴著白氣,牛蹄在泥地裡打滑,差點跪倒在地。
"保護將軍!"張虎一聲暴喝,數十名親兵立即持盾上前,將曹璟團團圍住。
那年輕人跳下牛車,雨水打在他破舊的蓑衣上,濺起細密的水花。蓑衣下隱約可見半截魏軍製式的劄甲,已經鏽跡斑斑。他踉蹌著向前幾步,突然摘下鬥笠,露出一張被雨水衝刷得發白的年輕臉龐。
"安東…將軍曹…璟!"年輕人聲嘶力竭地喊道,聲音幾乎要被暴雨聲淹沒,"請為…淮南…百姓做主啊!"
曹璟勒住戰馬,雨水順著他的鐵盔不斷滴落。他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隻見他約莫二十出頭,麵容憔悴卻目光炯炯,嘴唇因為寒冷而微微發紫,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倔強。
"你是何人?"曹璟沉聲問道,聲音穿透雨幕。
年輕人正要回答,身旁的張虎已經"鏘"的一聲拔出佩刀,刀鋒在雨中閃著寒光。"大膽狂徒!竟敢阻攔大軍去路!"張虎厲聲喝道,"來人,給我拿下!"
幾名親兵立即上前,長矛直指年輕人的咽喉。年輕人卻紋絲不動,隻是死死盯著曹璟,眼中滿是懇求與決絕。
曹璟抬手製止了親兵的動作。他翻身下馬,靴子深深陷入泥濘中。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披風,但他渾然不覺,大步走到年輕人麵前。
"你方才說,要為淮南百姓做主?"曹璟的聲音放緩了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年輕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他正要開口,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彎下腰去。等他直起身時,嘴角已經滲出一絲血跡,在雨水中很快被衝刷乾淨。
年輕人調整了一下身形,艱難地單膝跪地,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聲音嘶啞卻堅定:"末…將鄧艾,淮南…屯田…都尉。求…將軍為…淮南百姓…做主!"
曹璟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的年輕人,注意到他因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格外突出的顴骨,還有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他朝身旁的親兵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上前為鄧艾撐起油傘。曹璟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沉穩:"起來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鄧艾艱難地站起身,雙腿因長時間的跪姿而微微發抖。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眼中的怒火在雨幕中格外明亮:"將軍…可曾…聽說過白…甲軍?"
"白甲軍?"曹璟眉頭緊鎖,下意識地重複著這個陌生的名字。他轉頭看向身旁的樂方和張虎,二人同樣一臉茫然。
鄧艾深吸一口氣,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這些人…非匪非…兵,而是…淮南各個豪族…的私兵。他們…身披喪…甲,頭戴素…盔,以…喪事出殯…做掩護,專門…掠奪官…倉的賑濟糧!"
張虎聞言,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不過是一幫流寇而已,反手之間就可以剿滅。"他輕蔑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小都尉,顯然沒把對方的話當回事。
鄧艾猛地轉向張虎,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他握緊雙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們…可不是一群普通…的流寇!"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他們白天…為民,夜裡…為軍,去年…掠奪了廣陵…倉三十萬石…糧草!還四處…販賣私鹽,劫殺…官鹽商船!"
曹璟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他注意到鄧艾說這些話時,眼中除了憤怒,還有深深的痛苦。這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會有的眼神。他沉聲道:"繼續說。"
鄧艾轉身走向那輛破舊的牛車,雨水順著他的動作甩出一道水痕。他猛地掀開篷布,露出下麵堆疊的白色劄甲。雨水衝刷著甲片上暗紅的血跡,在車板上彙成一道道淡紅色的細流。"將軍…請看!"他又從懷中掏出一卷卷用油布包裹的竹簡,小心翼翼地解開,"這裡…記載著各個豪族…掠奪官…倉糧食…的數目!"
曹璟接過竹簡,雨水打在竹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仔細翻看著,眉頭越皺越緊。這些記錄詳實得令人心驚——某月某日,某家豪族以喪事為名,出動多少人馬,劫走多少糧食,甚至連參與者的姓名都記錄在冊。更令他震驚的是,這些事項的幕後主使者,似乎都指向了一個人——即將到任的征東將軍王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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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曹璟的聲音有些發乾,"都是你親自記錄的?"
鄧艾重重地點頭,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末將…潛伏半年有餘,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上個月,我的兩個同…袍因為查…到關鍵證據,被他們...活活打死在官道上。"
暴雨依舊肆虐,豆大的雨點砸在鎧甲上發出密集的聲響。曹璟握著竹簡的手指微微發緊,竹片上的墨跡在雨水中暈染開來,卻掩蓋不住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
"鄧都尉,"曹璟合上竹簡,聲音低沉得幾乎被雨聲淹沒,但每個字都重若千鈞,"你可知道這些指控的分量?"他的目光如刀般銳利,似乎要看穿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心思。
鄧艾挺直了腰板,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他毫不退縮地直視曹璟的眼睛,聲音堅定:"末將願…以性命擔保!每一…個字都是末將…親曆親見!"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裡有一道還未痊愈的傷疤,正是上月追擊白甲軍時留下的。
樂方驅馬靠近,壓低聲音道:"將軍,此事牽涉甚廣,不如..."他的目光掃過鄧艾那張被雨水衝刷得發白的臉,"先派人暗中查探?畢竟王淩將軍即將到任..."
曹璟抬手打斷了他,雨水順著他的護腕流下。他望著遠處雨幕中若隱若現的合肥城牆,心中權衡著利弊。這些年來,他見過太多地方豪強與官員勾結的齷齪事,但若真如竹簡所記,這白甲軍的規模與危害,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鄧都尉,"曹璟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決斷,"你先隨我回合肥,我們好好商議如何剿滅這白甲軍。"他特意加重了"剿滅"二字,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鄧艾眼中迸發出希望的光芒,他深深一揖,雨水順著他的動作潑灑開來:"謝將軍!末將定…當竭儘全力!"起身時,他的膝蓋在泥水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隊伍繼續在雨中艱難前行。曹璟騎在馬上,雨水順著他的麵甲流下,卻衝刷不去他心中的疑慮。這些竹簡上的記載若是屬實,那麼不僅王淩難逃乾係,整個淮南的官場都要經曆一場大地震。他不由得側目看向身後那個駕著牛車的年輕人——這個叫鄧艾的都尉,看似落魄,卻能在白甲軍的圍剿中活下來,還收集到如此詳實的證據,絕非等閒之輩。
鄧艾駕著牛車跟在隊伍後麵,雨水打在他堅毅的臉上,混合著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液體流下。他的手緊緊攥著韁繩,指節發白。這些年,他親眼看著白甲軍搶走百姓最後一粒救命的糧食,看著同袍們一個個倒在追剿的路上。今天,他終於等到了能主持公道的人。
"弟兄們,你們在天之靈看著吧,"鄧艾在心中默念,"我一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他摸了摸懷中藏著的那塊染血的布條——那是他麾下將士臨終前交給他的,上麵記錄著最早發現白甲軍與王淩往來的證據。
牛車碾過泥濘的道路,留下一道深深的車轍。鄧艾知道,從今天起,自己的命運將與這位安東將軍緊密相連。而他更清楚,揭發白甲軍隻是開始,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席卷整個淮南的腥風血雨。但此刻,他的眼中沒有畏懼,隻有堅定的決心。這場暴雨,或許就是上天為即將到來的清洗所做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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