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會正在書房批閱文書,燭火搖曳間,他的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蹙。案幾上堆積如山的竹簡映照出他疲憊的麵容。突然,心腹家將鐘平匆匆推門而入,帶進一陣涼風,吹得燭火猛地一晃。
"二公子.."鐘平快步上前,俯身在鐘會耳邊低語幾句。
"啪嗒"一聲,鐘會手中的筆掉在案幾上,墨汁濺在月白色的衣袖上,暈開一片烏黑。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瞪大了眼睛,聲音都變了調:"什麼?王元姬自儘了?"
他猛地站起身,衣袖帶翻了案幾上的硯台,墨汁潑灑了一地。鐘會在房中來回踱步,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案,發出"篤篤"的聲響。他的臉色陰晴不定,時而鐵青,時而慘白。
"怎麼會這樣...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了..."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隻要在等些時日,事情就成了……”
鐘會走到窗前,猛地推開窗欞。夜風撲麵而來,帶著夏末的涼意。他死死盯著王府的方向,仿佛要透過重重屋宇看清那邊的景象。眉頭緊鎖間,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王府出了喪事,按禮製至少要守孝一年..."鐘會的聲音越來越低,"這樁婚事自然是泡湯了..."
他長歎一聲,頹然坐回席上,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氣神。燭光下,他的影子在牆上拉得老長,顯得格外落寞。"功虧一簣啊..."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與此同時,曹璟正在庭院中練劍。侍衛呈上消息時,他手中的長劍"錚"的一聲落在地上。他愣了片刻,才彎腰拾起長劍,沉聲道:"備車,我要去..."話說到一半又停住了。
"罷了。"他搖搖頭,轉身對侍從道,"去請鐘尚書來。"
不多時,鐘會匆匆趕到。曹璟背對著他站在廊下,聲音有些低沉:"士季,勞煩你代我去王府吊喪。"
鐘會看著曹璟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拱手道:"臣這就去辦。"
待鐘會離開後,曹璟獨自在庭院中站了許久。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寂。夏風拂過樹梢,幾片泛黃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他肩頭。他伸手拂去落葉,指尖觸碰到衣料時,忽然想起那兩個被他接來洛陽後便鮮少過問的孩子。
"曹啟和曹髦最近在做什麼?"他轉身問道,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侍從恭敬地回答:"回大將軍,兩位公子一直在府中讀書習字,很少外出。"
曹璟聞言一怔。他這才驚覺,自從將兄弟二人接到洛陽,自己整日忙於政務軍務,竟從未好好陪伴過他們。這個認知讓他心頭泛起一陣酸澀,仿佛有根細針輕輕紮在心上。
"備車。"他突然吩咐道,語氣堅決,"我要帶他們出去走走。"
不一會兒,曹啟牽著曹髦的手走了過來。十二歲的曹啟身量已經長開不少,但眼中的戒備絲毫未減。他緊緊攥著十歲弟弟的手,像隻護崽的母雞。小曹髦則躲在哥哥身後,隻露出半張小臉,烏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偷瞄著曹璟。
"今日帶你們去嘗嘗洛陽的美食。"曹璟儘量放柔聲音,蹲下身與曹髦平視。看著孩子受驚小鹿般的眼神,他心頭又是一軟,"聽說西市的胡餅很是不錯。"
"真、真的嗎?"曹髦小聲問道,眼睛卻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被點亮的星辰。
曹璟笑著點頭,伸手想摸摸他的頭,卻在半途停住了——孩子明顯瑟縮了一下。他轉而拍了拍曹啟的肩膀:"走吧。"
馬車緩緩駛向西市。車廂裡,曹髦趴在車窗上,小鼻子幾乎要貼在窗紗上。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各種香氣混雜在一起飄進車內。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小臉上寫滿了新奇,時不時發出"哇"的驚歎。曹啟雖然坐得筆直,一副小大人模樣,但緊繃的身體也漸漸放鬆下來,目光忍不住被窗外的熱鬨吸引。
"來,嘗嘗這個。"曹璟買了幾張剛出爐的胡餅。金黃的餅麵上撒滿芝麻,熱氣騰騰,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曹髦接過熱乎乎的胡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頓時眼睛彎成了月牙,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嚼著,嘴邊沾滿了芝麻。
"好吃嗎?"曹璟問道,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
曹髦用力點頭,含混不清地說:"好次!"說完又咬了一大口,生怕被人搶走似的。曹啟看著弟弟的模樣,終於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容,那笑容讓他嚴肅的小臉瞬間生動起來。
看著兄弟二人的笑臉,曹璟心中的鬱結似乎也散去了些許。他帶著他們繼續在集市中穿行,不時買些小玩意給他們——給曹啟買了支精致的狼毫筆,給曹髦選了個會搖頭的泥娃娃。漸漸地,曹髦放開了膽子,甚至敢主動拉著曹璟的衣袖,指著路邊的糖人攤子,眼中滿是渴望。
"想要哪個?"曹璟蹲下身問道。
曹髦咬著手指,猶豫了半天,最後指著那個兔子形狀的糖人:"那個......可以嗎?"
"當然可以。"曹璟買下糖人遞給他,看著孩子歡天喜地的樣子,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他站起身時,發現曹啟正望著他,眼中的戒備不知何時已經化為了複雜的情緒。
"謝謝......大將軍。"曹啟低聲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曹璟心頭一顫,伸手想揉揉他的頭發,最終還是克製住了,隻是溫和地說:"以後想出來玩,隨時可以跟我說。"
正午陽光正烈,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漸漸融合在一起。曹璟看著身邊兩個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種奇特的滿足感。這感覺,比他打贏一場勝仗還要令人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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