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城的高台上,夏風炙熱,吹得諸葛誕的衣袍獵獵作響。他雙手死死攥著冰冷的石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色。遠處,東興大堤在夕陽下泛著刺眼的金光,就像一根紮在他心頭的刺。
"吳狗!"諸葛誕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眼中迸射出駭人的怒火。他想起去年吳軍趁秋收時節突襲合肥,燒毀糧倉的場景;想起前年吳將吾彥率水軍襲擾沿岸村莊,擄走數百百姓的恥辱。每一樁往事都像刀子般剜著他的心。
"如今孫權新喪,吳國群龍無首..."諸葛誕喃喃自語,突然一拳砸在欄杆上,"此乃天賜良機!"
他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下高台。鎧甲隨著急促的步伐發出鏗鏘的聲響,嚇得路過的侍衛紛紛避讓。
書房內,燭火搖曳。諸葛誕一把推開房門,震得門板"砰"地撞在牆上。侍從們嚇得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準備筆墨。
"都退下!"諸葛誕厲聲喝道,一把扯開領口的係帶。他抓起毛筆,蘸飽墨汁,在竹簡上重重落下第一筆:"臣誕昧死上言..."
筆鋒如刀,每一劃都力透簡背。寫到激動處,墨汁飛濺,在案幾上留下點點黑斑。
"吳主新喪,國內動蕩..."諸葛誕的筆尖突然一頓,腦海中浮現出吳國朝堂內鬥的情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諸葛恪那小子不過是個黃口小兒,也配執掌吳國大權?"
"啪"的一聲,他竟將筆杆生生折斷。黑墨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如同他心中沸騰的殺意。
參軍小心翼翼地靠近:"使君...可是有了破吳之策?"
諸葛誕猛地抬頭,眼中的寒光嚇得參軍倒退半步。他"唰"地展開案上的地圖,手指重重戳在東興的位置:"你看!吳狗在東興修築大堤,自以為固若金湯..."
他的指甲在地圖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本官要聯合胡遵,三路並進!王基出南郡,毋丘儉攻武昌,我與胡遵親率主力,直取東興!"說到最後,聲音已經近乎咆哮。
參軍咽了口唾沫,額角滲出細汗:"使君,如此大規模用兵,需得大將軍首肯..."
"你當本官不知?"諸葛誕一把揪住參軍的衣領,又猛地推開,"速去請胡大都督過府議事!記住,要快!"
望著參軍倉皇離去的背影,諸葛誕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自己猙獰的麵容,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吳狗...這次定要你們血債血償..."他撫摸著腰間的佩劍,仿佛已經看到東興大堤在魏軍鐵騎下崩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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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胡遵如約而至。夜色沉沉,諸葛誕府邸的密室中隻點著幾盞搖曳的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牆壁上,忽明忽暗。
"胡公!"諸葛誕一把抓住胡遵的手腕,眼中跳動著興奮的火光,"建功立業,正在此時!"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吳國上下正值國喪,軍心不穩。若錯過此機,待其新主坐穩,悔之晚矣!"
胡遵被他抓得生疼,卻沒有立即抽回手。他緩緩捋著花白的胡須,眉頭緊鎖。燭光映照下,他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既有對功名的渴望,又有對風險的憂慮。
"諸葛使君,"胡遵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此事風險甚大。"他掙脫諸葛誕的手,在密室中來回踱步,"若敗,你我..."
"若勝,則名垂青史!"諸葛誕猛地打斷他,拳頭重重砸在案幾上,震得燭火劇烈搖晃。他眼中燃燒著近乎偏執的狂熱,"胡公難道甘心終老於此?在這徐州之地,做個碌碌無為的守將?"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直刺胡遵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停下腳步,背對著諸葛誕,肩膀微微發抖。良久,他猛地轉身,一掌拍在案幾上:"好!本督與你聯名上書!"
諸葛誕大喜過望,立即命人取來筆墨。兩人伏案疾書,時而激烈討論,時而陷入沉思。燭火漸漸矮下去,侍從輕手輕腳地進來換了新燭,又悄悄退下。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奏章終於擬就。諸葛誕親自用火漆封好,喚來最信任的信使。
"務必親手呈交大將軍!"他緊緊攥著信使的肩膀,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的肉裡,"若有閃失,提頭來見!"
信使被他猙獰的表情嚇得臉色發白,連連點頭稱是。諸葛誕親自將信使送至城門,目送快馬絕塵而去,直到消失在晨霧中。
回到府中,諸葛誕立即召集眾將。他站在沙盤前,手指劃過長江沿線,聲音因亢奮而略顯嘶啞:"立即整備軍需,調集戰船!各部務必在三日內準備就緒!"
"使君,"一位年長的副將小心翼翼地問,"是否等朝廷回複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