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師回到江夏太守府時,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在廳堂的地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揮退左右侍從,獨自一人站在窗前,望著院中那株剛剛抽出新芽的梅樹,神色陰晴不定。
"孫峻此人,果然如傳聞般急功近利。"司馬師在心中冷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他回想起今日在建業的會麵,孫峻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樣簡直呼之欲出。
踱步回到案前,司馬師緩緩坐下。案幾上擺放著幾份尚未處理的公文,他隨手撥到一旁。"來人!"他突然提高聲音喊道。
門外立即響起腳步聲,一名身著褐色短打的親信推門而入,單膝跪地:"大人有何吩咐?"
"備筆墨。"司馬師簡短地命令道。
親信迅速取來上好的絹帛和硯台,小心翼翼地研墨。墨塊在硯台中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司馬師的目光卻一直盯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可以了,你先退下。"待墨研好,司馬師揮了揮手。
親信躬身退出,輕輕帶上了房門。屋內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燭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聲。司馬師提起筆,筆尖在墨汁中輕輕蘸了蘸,懸在絹帛上方卻遲遲沒有落下。
"衛瓘..."他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這筆交易究竟值不值得?但轉念一想,如今自己已是叛臣身份,除了這條路,還能有什麼選擇?
筆尖終於落下,司馬師的筆跡遒勁有力,毫不拖泥帶水:
"伯玉鈞鑒:
孫氏已入彀中,對公之謀劃讚不絕口。其人求功心切,恨不能即刻興兵。江東錢糧已備,隻待伯玉成事。然孫峻性情急躁,恐難持久,宜速不宜遲..."
寫到此處,司馬師突然停筆,眉頭微皺。他思索片刻,又提筆補充道:"另,吳國朝中仍有異議,需防變故。若事有變,當如何應對,望伯玉明示。"
寫完最後一個字,司馬師將筆擱在硯台上,輕輕吹乾墨跡。他仔細將絹帛卷好,用絲帶係緊,然後喚來那名親信。
"你親自跑一趟。"司馬師將密信遞過去,聲音壓得極低,"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衛瓘手中。若遇盤查..."
"屬下明白。"親信接過密信,熟練地將其藏入貼身的暗袋中,"就說這是給河北商隊的貨單。"
司馬師點點頭,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他起身走到親信麵前,突然伸手按住對方的肩膀:"此事關係重大,若有閃失..."
親信立即單膝跪地:"屬下以性命擔保,絕不辜負大人所托!"
"去吧。"司馬師鬆開手,轉身背對著他。
聽著親信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司馬師依然站在原地未動。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一陣冷風透過窗縫吹進來,燭火劇烈搖晃,在他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這一步走出去,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司馬師喃喃自語。但很快,他的眼神又變得堅定起來。既然已經背叛了曹魏,那就必須在這條路上走到底。成王敗寇,自古如此。
他緩步走到兵器架前,手指輕輕撫過一柄長劍的劍鞘。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想起當年在洛陽時的風光。那些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現在他要在這異國他鄉,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來人!"司馬師突然高聲喚道。
另一名侍從立即推門而入:"大人?"
"傳令下去,從明日起,江夏各營加強操練。就說...為防魏軍來襲。"
"遵命!"侍從領命而去。
司馬師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這場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