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三年初春·洛陽·大將軍府
春寒料峭,大將軍府的庭院裡,幾株早梅悄然綻放,清冷的香氣混著晨霧飄進書房。曹璟披著一件狐裘大氅,正坐在案前批閱文書,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將軍,河北急報!"控鶴衛統領快步走入,雙手奉上一封火漆密信。
曹璟眉頭一皺,接過信函,迅速拆開細看。片刻後,他冷笑一聲,將信紙重重拍在案上:"司馬師這喪家之犬,流竄江東還不夠,竟還敢把手伸到河北?真是不知死活!"
侍立在一旁的尚書左丞鐘會目光微動,上前一步道:"大將軍,此事未必是禍。"
曹璟抬眼看向他:"哦?士季有何高見?"
鐘會微微一笑,語氣從容:"河北自漢末以來,士族盤根錯節,侵占良田,隱匿人口,致使百姓貧病交加,朝廷推行的均田製更是寸步難行。如今這"萬佛會"興起,背後雖有司馬師的影子,但若能善加利用,或許能解了河北這頑疾。"
曹璟眼中閃過一絲銳色,緩緩道:"士季的意思是……讓孤放任萬佛會作亂?"
鐘會點頭,聲音低沉而篤定:"正是。萬佛會若在河北鬨大,必然與當地士族相爭。待到兩敗俱傷之時,大將軍再出雷霆之兵,既可平定叛亂,又可借機清查田畝,整頓戶籍。如此一來,一石二鳥。"
曹璟沉默片刻,手指輕輕敲擊桌案,眼中漸漸浮現出一抹冷意:"好,既然司馬師想玩,孤怎能不奉陪?"
他當即提筆寫下密令,沉聲道:"傳令北方各州刺史,無孤手諭,不得擅自調兵鎮壓萬佛會!違令者——斬!"
鐘會嘴角微揚,心中暗想:"河北這塊鐵板,終於要撬動了。"
曹璟將密令交給控鶴衛,目光望向窗外,冷風拂過,梅枝輕顫。他心中冷笑:"司馬師,你以為這是在亂我河北?殊不知,孤正愁沒機會對士族下手……"
幽州·北平
幽州刺史夏侯獻接到曹璟密令時,正值北地大雪紛飛。
鵝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將整個幽州城裹上一層厚厚的銀裝。夏侯獻獨自站在城樓上,任憑寒風卷著雪花拍打在臉上。他手中攥著那封剛剛收到的密信,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大將軍這是要坐山觀虎鬥啊......"他低聲自語,聲音幾乎被呼嘯的寒風吞沒。城樓上的火盆裡,炭火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夏侯獻將密信湊近火盆,看著跳動的火舌一點點吞噬信紙,紙上的墨跡在火光中扭曲變形,最終化為灰燼。
副將王敢踏著積雪走來,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將軍,這雪越下越大了。"他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方才探馬來報,冀州那邊的萬佛會已經聚集了上萬信眾,恐怕......"
夏侯獻沒有回頭,隻是抬手示意他噤聲。王敢會意,壓低聲音道:"若萬佛會真在冀州作亂,我們是否要提前防備?末將擔心他們鬨大了會波及幽州。"
"防備?"夏侯獻終於轉過身來,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不,我們要等。"
王敢一愣:"等?"
夏侯獻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城牆邊,伸手接住幾片飄落的雪花。雪花在他掌心迅速融化,變成幾滴冰冷的水珠。"你見過狼群捕獵嗎?"他突然問道,"最聰明的狼王,總是等獵物自相殘殺到精疲力竭時,才出手收割。"
王敢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夏侯獻的目光越過茫茫雪原,望向南方。"等他們殺得血流成河,我們再出手。"他的聲音很輕,卻透著刺骨的寒意,"到時候,不管是萬佛會的亂民,還是那些作威作福的士族,一個都跑不掉。"
雪下得更大了。城樓上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旗麵上的"夏侯"二字時隱時現。夏侯獻緊了緊身上的大氅,轉身走下城樓。他的背影在風雪中顯得格外挺拔,每一步都踏得沉穩有力。
王敢望著主將離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忽然明白,這場大雪掩蓋的,恐怕將是一場更大的風暴。
並州·太原
並州刺史府內,燭火搖曳。陸抗端坐在案前,修長的手指輕輕展開那封來自洛陽的密令。他讀得很慢,每一個字都細細咀嚼,待讀完第三遍,才緩緩將絹帛合上。
"鐘會......果然狠辣。"他低聲喃喃,聲音裡帶著幾分讚歎,又夾雜著一絲忌憚。
身旁的河東太守杜預見狀,輕手輕腳地湊近,壓低聲音道:"將軍,冀州那邊已經亂了。我們要不要暗中推波助瀾?比如派人假扮萬佛會信徒,再添把火......"
陸抗抬起手,打斷了杜預的話。他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發出有節奏的輕響。"不必。"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火候太急,反而容易燒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