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暗忖:“怎生想起邀此女共宴?往昔並不如此饒舌,今日倒似要顯擺己之見聞廣博。”
陳軍與梅吟秋、林彥秋三人自馬車中緩步而下,甫至醉仙樓朱漆大門前,恰逢富府公子富年攜二客一婢一仆自遠處而來。
此樓高三層,飛簷翹角,底層懸一丈餘長匾額,赭底金字書“醉仙樓”三字,乃是上黨名樓。
梅吟秋眼尖,瞥見來者,蓮步輕移上前萬福行禮:“富公子好雅興,今日也來醉仙樓尋樂?”
富年身著墨綠色織金曲領袍,頭戴烏紗軟腳襆頭,斜插一支赤金步搖,見是梅吟秋相迎,隻淡淡抬手作揖:“梅娘有禮。”
眼神卻徑直飄向林彥秋,皮裡陽秋地拱手道:“林大人好生性急,在下前日使人備下厚禮相邀,怎不見林大人賞臉?”
林彥秋身著深青色團鶴直裰,腰間玉帶斜佩一柄白玉柄折扇,聞言連正眼也未瞧他,隻袍袖微拂,冷然掃視其身後眾人:“富公子所備厚禮,與在下何乾?我與公子素昧平生,何來給麵子一說?”
富年午間聽黃興轉述,林彥秋身邊有軍伍中人護佑,此時見對方如此不給情麵,心中已將林氏背景與軍中勢力牽連起來。
他暗自掂量,麵上仍堆著三分偽笑,眼神卻不住往齊芝怡身上飄。
那齊芝怡身著淺碧色藕絲裙,發間斜簪一支珍珠翠玉釵,正巧被斜陽映得流光溢彩。
梅吟秋自江南道宦海沉浮多年,深知富年乃臨安城團練富大虎的嫡長子,此刻見林彥秋全無顧忌地頂撞,唬得菱花袖中玉指都捏出汗來。
忙不迭暗扯林彥秋衣袖,那衣袖乃是玄色暗雲紋暗花緞,繡著三藍葫蘆萬代紋,觸感滑膩如脂。
林彥秋斜睨著她手指上嵌的貓兒眼戒指,眉梢微挑,回眸報以淺笑。
那笑容裡三分促狹、三分狡黠、四分漫不經心,看得梅吟秋心下稍定,卻不知這笑背後藏著幾重算計。
樓內傳來絲竹之聲,正是《涼州破陣樂》起承轉合之際,音律震得簷角風鈴叮當作響。
富年身後跟著的男女此時有些不高興。
隻聽一陣衣袂摩擦聲,三個男子便靠了上來。富年再跋扈,也不敢在這種場合動粗,連忙抬手示意朋友冷靜。
“嘿,這位爺夠威風啊。反正你要在臨安城盤桓半月,晚上出門還是當心些罷。”
丟下這句狠話後,富年轉身欲走,林彥秋卻在後麵不陰不陽地衝著他背影大聲道:“近日臨安城治安不佳,晚上莫要亂走。安安穩穩待在府中,才是上上之策。”
富年身子猛地一僵。
他雖是臨安城有名的地頭蛇,但此刻心情複雜難言。
不過這人倒也有些城府,隻是冷哼兩聲,邁步上了樓。
隨行眾人紛紛回頭,投來充滿敵意的目光。
“林彥秋,這富年之父,乃是富大團練。”
陳軍此時笑道,言語間頗有些提醒之意。
意思是說,這裡是天子腳下,行事需謹慎。
他早先見齊芝怡所乘是軍中特製的馬車,便知林彥秋定有倚仗,但還是好心提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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