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江城“地頭蛇當眾跳河”的鬨劇,成了街頭巷尾最火爆的談資,也給雲渺母子省去了不少麻煩。至少,在離開錦江城前往京城的官道上,再沒有不開眼的混混地痞敢上來找茬。張彪那又哭又笑、如同厲鬼般在河裡撲騰的光頭形象,震懾力十足。
雲渺背著阿澈,腳步輕快。懷裡揣著英國公的私印和金葉子,還有那幾顆神秘的暗金“豆豆”和懸崖得來的“星星石頭”,讓她心裡踏實了不少。目標很明確——去京城!找英國公府兌現“重謝”!順便看看能不能把師傅也接出來醫治。醫仙穀雖好,但柳管事背後那如芒在背的陰影,讓她如坐針氈。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離開錦江城不過兩日,官道旁一處簡陋的茶寮裡,幾個行商模樣的漢子正唾沫橫飛地議論著京城剛傳來的驚天消息。
“……聽說了嗎?英國公張輔老大人,在回京途中遇刺重傷!差點就交代了!”
“可不是嘛!據說是在離京不遠的什麼破廟裡,被一個遊方的神醫給救了!那神醫手段通天啊!硬是從閻王爺手裡把人搶回來了!”
“對對對!我還聽說,國公爺回京後,陛下震怒!下令徹查!整個京城都戒嚴了!五城兵馬司和刑部的人跟瘋狗似的到處抓人!但凡有點嫌疑的,先抓進去再說!”
“哎喲,這節骨眼上,誰敢往京城湊啊?城門查得那叫一個嚴!盤問祖宗八代!稍有不對,先關起來審個三天三夜!聽說城門口都排長隊了,全是等著被盤查的!沒點過硬的路子,根本進不去!”
英國公遇刺!京城戒嚴!嚴查入城!
雲渺端著粗瓷碗的手頓住了。剛喝進嘴裡的粗茶,瞬間變得苦澀無比。
她低頭看了看懷裡正專心啃著茶寮老板送的、有點硬邦邦的麥芽糖的阿澈。小家夥小臉鼓鼓囊囊,大眼睛滿足地眯著,對即將到來的麻煩毫無所覺。
進京?帶著個來曆不明至少戶口本上沒寫)的孩子,懷裡還揣著英國公的私印……這要是在城門口被盤查出來……雲渺幾乎能想象到那個畫麵——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圍上來,盤問阿澈來曆,盤問她與英國公的關係……然後柳管事背後的勢力再趁機煽風點火……
麻煩!天大的麻煩!搞不好直接進大牢吃牢飯!
“娘親?糖糖……好吃!你也吃!”阿澈把啃了一半、沾滿口水的麥芽糖遞到雲渺嘴邊。
雲渺回過神,看著兒子純真的笑臉,心中那股因為京城戒嚴而升起的煩躁瞬間被壓了下去。她咬了一小口硬邦邦的麥芽糖,揉了揉阿澈的小腦袋:“嗯,好吃。阿澈乖,慢慢吃。”
不能去京城了。至少現在不能去。雲渺迅速做出了決斷。她不怕麻煩,但帶著阿澈,她必須規避所有不必要的風險。
那去哪裡?
雲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官道延伸的另一個方向——那是返回醫仙穀的方向。這個念頭一起,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剛逃出來,又要回去?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但仔細一想,又未必。
首先,醫仙穀相對獨立,柳管事背後勢力再強,在穀內也不敢明目張膽動手,畢竟還有素問穀主鎮著。其次,師傅和莫先生還在聽竹軒,尤其是師傅清虛,本源枯竭,全靠穀裡的珍稀藥材吊命,她不能真的撒手不管。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燈下黑!誰能想到她這個剛“畏罪潛逃”的家夥,轉頭又溜回醫仙穀了?
“阿澈,”雲渺抱起兒子,臉上重新掛起狡黠的笑容,“京城的大肉包吃不上了。咱們……先回‘家’看看師傅好不好?順便……給某些想找咱們麻煩的家夥,準備點‘驚喜’!”
“回家?看師傅?”阿澈眨巴著大眼睛,雖然不太懂為什麼不去京城了,但聽到能回家看“睡覺覺的師傅爺爺”,立刻開心起來,“好!阿澈想師傅爺爺了!還有……小虎虎也想肉肉了!”他拍了拍懷裡青銅虎的腦袋。
“行!回去就給你小虎虎加餐!”雲渺豪氣地拍板。回穀!打遊擊!順便……布陣!
醫仙穀外圍,瘴氣林邊緣。
這裡距離穀口尚有一段距離,林木茂密,地形複雜,人跡罕至,正是設伏藏身的好地方。最關鍵的是,此地靈氣雖不如穀內濃鬱,但也比尋常地方充沛許多,而且……彌漫著天然的瘴氣!這可是雲渺最拿手的領域!
“阿澈,幫娘親看著點周圍,有壞叔叔靠近就喊娘親!”雲渺將阿澈放在一棵巨大的、枝繁葉茂的古榕樹下,這裡相對乾燥安全。
“嗯!阿澈放哨!”小家夥立刻挺起小胸脯,抱著青銅虎,大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幽暗的林子,像個小衛兵。
雲渺則從背囊裡拿出了她的“家當”——各種瓶瓶罐罐的粉末、曬乾的毒草毒蟲、顏色各異的礦石粉末包括那三塊從鬼市贏來的礦石)、還有一些刻畫著簡易符文的玉片以前從鹹魚師傅那順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專注而銳利。這次布的,可不是簡單的陷阱,而是她結合自身毒術、粗淺的陣法知識主要來自鹹魚師傅偶爾的夢囈和醫仙穀藏書的隻言片語)、以及這天然瘴氣環境,琢磨出來的複合型迷蹤毒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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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定陣眼……”雲渺目光掃過四周,選定了幾處靈氣節點和瘴氣濃鬱之地。她走到一棵散發著淡淡甜膩腥氣的巨大毒蕈旁,小心地挖開根部濕軟的泥土,將一顆暗金色的“豆豆”輪回金菩種子)埋了下去。種子入土的瞬間,一股極其隱晦、卻堅韌無比的生命波動擴散開來,周圍的瘴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借點力,小金豆。”雲渺拍了拍土。她有種直覺,這神秘種子能穩固陣法核心。
接著,她開始圍繞著陣眼,如同穿花蝴蝶般在林中快速移動。指尖不斷彈出各種顏色的粉末,或融入泥土,或灑在樹乾,或隨風飄散融入天然瘴氣。赤紅色的粉末帶著灼熱的氣息,落在幾株嗜血藤上,藤蔓微微蠕動;幽藍色的粉末散發著寒氣,融入一片墨綠色的毒苔;淡黃色的粉末帶著麻痹效果,隨風飄向林間小徑……
她還不時掏出小藥鋤,在關鍵節點挖個小坑,埋下幾塊特製的、浸泡過混合毒液的礦石那三塊鬼市礦石終於派上用場),或者將刻畫著簡易引靈符文的玉片,用特製的粘膠固定在粗壯的樹乾背麵。
“娘親……在種花花嗎?”阿澈好奇地看著雲渺忙忙碌碌,一會兒埋東西,一會兒撒粉粉。
“嗯!種點……‘驚喜’給壞叔叔!”雲渺頭也不抬,動作不停。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落,布陣極其耗費心神和體力。
小家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繼續儘職儘責地“放哨”。他懷裡的青銅虎,眼窩中的幽藍光芒微微閃爍,似乎在觀察著雲渺的動作,又似乎在感應著周圍能量的微妙變化。
當雲渺將最後一點摻雜了火紋黑曜石粉末的暗紫色藥粉,小心翼翼地融入一片飄蕩的灰綠色瘴氣中時,整個複合迷蹤毒瘴陣的雛形,終於完成了!
她退回到阿澈身邊,靠在大榕樹上,長長舒了口氣,臉色有些發白。這陣法範圍不小,幾乎掏空了她手頭能用的材料。
“阿澈,來,幫娘親看看,”雲渺指著眼前看似毫無變化的密林,帶著點考校和實驗的意味,“娘親剛才在這林子裡藏了好多‘看不見的小機關’,你覺得……哪裡最‘好玩’?或者……哪裡讓你覺得……有點‘怕怕’?”
阿澈歪著小腦袋,大眼睛認真地看向前方的林子。他看得很慢,小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感受著什麼。小手指一會兒指向左邊一片看似平靜的灌木叢:“那裡……有刺刺!紮屁屁!”一會兒又指向右邊幾棵纏繞著藤蔓的大樹:“那裡……暈乎乎!想睡覺覺!”接著指向林間一條若隱若現的小徑:“路上……滑滑!摔屁屁!”最後,他小手指向了那棵埋著暗金豆豆的巨大毒蕈方向,小臉上露出一絲明顯的抗拒和不安:“那裡……最壞!有……有看不見的大嘴巴!要……要咬人!阿澈不喜歡!”
雲渺越聽眼睛越亮!阿澈指出的地方,正是她布下的幾處關鍵陷阱——左邊灌木叢裡被她埋了“荊棘蒺藜粉”,沾上皮膚如同被鋼針猛刺;右邊藤蔓區融入了“迷神散”的氣息;小徑上撒了“滑膩苔粉”;而陣眼毒蕈附近,則是整個陣法能量彙聚、毒瘴最猛烈、也最隱蔽的吞噬區域!她借助了輪回金菩種子的特殊波動和天然毒瘴,試圖模擬出一種類似青銅虎吞噬能力的“能量陷阱”雛形!沒想到阿澈的直覺如此精準,連這種無形的“吞噬感”都能捕捉到!
“阿澈真棒!簡直是小福爾摩斯!”雲渺激動地抱起兒子轉了個圈,狠狠親了一口,“有了你的‘火眼金睛’,娘親這‘驚喜套餐’就更完美了!”
她立刻根據阿澈的“評測”,對幾處陷阱的位置和強度進行了微調。尤其是陣眼附近那無形的“吞噬陷阱”,在阿澈的“不喜歡”感知下,雲渺又小心翼翼地加入了一點從懸崖得來的“星星石頭”星辰紋鐵)的粉末。這礦石似乎能穩定和引導能量,讓那無形的吞噬感更加內斂,也更加致命。
一切布置妥當,雲渺抱著阿澈,退到了陣法範圍之外的一處隱蔽山坳。這裡視野開闊,能看到陣法入口,又足夠安全。
“好了!‘驚喜’準備就緒!”雲渺拿出兩個早上買的、已經冷掉的肉包子,遞給阿澈一個,“咱們就等著看,有沒有‘客人’上門了!”
阿澈開心地接過肉包子,小口小口地啃著,大眼睛好奇地望著那片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的林子,充滿了期待:“壞叔叔……會來……玩‘遊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