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峽的血腥氣尚未散儘,隊伍的氣氛如同繃緊的弓弦。玄甲親衛們沉默地清理戰場,包紮傷員,將陣亡同袍的遺體小心安置。每一張沾染血汙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和壓抑的怒火。英國公府的玄龜腰牌,像一塊寒冰,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阿澈被雲渺緊緊抱在懷裡,小臉埋在娘親頸窩,隻露出一雙紅腫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外麵染血的泥土和倒伏的屍體。剛才那場突如其來的殺戮和青銅虎的爆發,顯然嚇壞了小家夥。他小手緊緊攥著雲渺的衣襟,小身子時不時還抽噎一下,胸前的“甜甜功勞牌牌”也蔫蔫地垂著,失去了往日的亮澤。
“王爺,刺客身上搜出的乾糧和水囊標記,是京畿一帶‘慶豐號’的。”秦川將幾樣物證呈到蕭絕麵前,聲音低沉,“還有這個,”他攤開掌心,是一小撮暗紅色的粉末,“在幾個刺客牙縫裡發現的,應該是……見血封喉的毒囊殘渣。都是死士。”
蕭絕的目光掃過那些物證,眼神冷得能凍裂岩石。京畿慶豐號,明麵上是家大糧行,暗地裡……哼!他揮手讓秦川退下,目光轉向馬車。
雲渺正用沾濕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給阿澈擦著小花臉和黏糊糊的手。小家夥受了驚嚇,又哭了一場,此刻蔫蔫的,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任由娘親擺布,隻是大眼睛裡還殘留著驚惶。
“阿澈嚇著了。”雲渺抬頭,對上蕭絕的目光,語氣帶著一絲疲憊和心疼,“剛才那一下……”
“無妨。”蕭絕打斷她,聲音低沉卻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溫度,“若非阿澈那一下乾擾,刺客的毒劍已然得手。他……很好。”他看向阿澈,目光複雜。一個五歲稚童,在生死關頭爆發出那般詭異的精神衝擊,是天賦異稟?還是……彆的什麼?但這些疑慮,此刻都被小家夥蒼白的臉色壓了下去。
他解下腰間一個羊脂玉雕的、小巧玲瓏的平安扣,玉質溫潤,雕工簡潔。這是他母妃的遺物之一。蕭絕走到馬車邊,將平安扣遞向阿澈:“拿著,壓驚。”
阿澈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那瑩白的玉扣,又看看蕭絕那張依舊沒什麼表情但似乎不那麼嚇人的臉,猶豫了一下,伸出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玉扣入手溫潤,帶著一絲蕭絕身上的冷冽氣息。小家夥下意識地用小手摩挲著,冰涼滑膩的觸感似乎帶來了一點安撫,他小臉上的驚惶褪去了一些,小聲嘟囔:“涼涼……滑滑……”
雲渺看著兒子緊握著玉扣的小手,心頭微鬆。她看向蕭絕,微微頷首:“多謝王爺。”
短暫的休整後,隊伍重新啟程。這一次,氣氛更加肅殺。秦川將警戒提到了最高,斥候放出數裡,玄甲騎兵的陣列也收縮得更緊,拱衛著中間的馬車,如同一隻緩緩移動的鋼鐵刺蝟。
穿過黑風峽,前方是一片相對平緩的丘陵地帶。官道蜿蜒,兩側是稀疏的矮樹林和半人高的枯黃蒿草。時值深秋,草木蕭疏,視野還算開闊。
然而,就在車隊行至一處窪地,兩側丘陵坡度稍陡時!
異變再生!
“咻咻咻——!”
比黑風峽更加密集、更加尖銳的破空聲,如同無數毒蜂振翅,驟然從兩側丘陵的蒿草叢和稀疏的矮樹林中響起!這一次,不再是單一的箭矢,而是鋪天蓋地的……弩箭!勁弩發射的短矢,速度快得隻餘殘影,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如同兩股致命的鋼鐵洪流,從左右兩側瘋狂交叉攢射而來!目標,依舊是馬車!
“盾陣!!”秦川的嘶吼幾乎破音!玄甲騎兵的反應已經快到極致,精鐵圓盾瞬間舉起,層層疊疊!然而,勁弩的穿透力遠非普通弓箭可比!
咄咄咄咄!
令人頭皮發麻的撞擊聲如同暴雨打芭蕉!最外圍的盾牌瞬間被射穿!戰馬嘶鳴著倒地!數名騎兵連人帶盾被強勁的弩矢貫穿,血花迸濺!陣型瞬間被撕開幾道口子!
“保護王爺!馬車!”秦川目眥欲裂,揮刀格開幾支射向馬車的弩箭,手臂被震得發麻!
“趴下!抱緊阿澈!”雲渺厲喝,再次將阿澈撲倒護在身下!這一次,她眼中再無慌亂,隻有冰冷的怒火!英國公府!好狠的手段!這是鐵了心要將他們葬送在回京路上!
嗖!一支角度刁鑽的弩箭穿透了車窗的縫隙,帶著死亡的氣息直射雲渺後心!
千鈞一發!
角落裡那條“鹹魚”終於動了!
清虛道長那隻枯瘦的手閃電般探出鬥篷,屈指一彈!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