擷芳殿側殿內,沉凝的氣氛幾乎要滴出水來。窗外,那吞噬紫微帝星的巨大漆黑漩渦雖旋轉滯澀,卻依舊盤踞在皇宮上空,如同懸頂之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遠處欽天監觀星台方向隱隱傳來的驚呼和器物碎裂聲,更添了幾分山雨欲來的惶恐。
雲渺靠坐在窗邊軟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撚著一枚淬毒的牛毛細針,冰涼的觸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實”。阿澈和赫連燼在內間軟榻上睡著了,小家夥蜷縮著,胸前的“鼠鼠圈圈甜甜功勞牌牌”在昏暗的宮燈下泛著微光。窗邊的躺椅上,清虛道長裹著他的破鬥篷,鼾聲均勻得……讓人牙癢癢。
天象異變,紫微黯,禍星之論甚囂塵上……她和阿澈,已然成了這風暴漩渦的中心!雍帝昏迷前那步“少保監國”的險棋,不僅沒能穩住局麵,反而將他們母子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京城這潭水,太深太渾,每一口呼吸都帶著血腥和陰謀的味道。
必須儘快離開!
一個念頭在雲渺心中無比清晰、無比強烈地升起!回玄清觀!隻有回到那個破敗卻熟悉、遠離權力傾軋的道觀,她和阿澈才有喘息之機!才能避開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旋渦!
可怎麼走?蕭絕此刻守在昏迷的雍帝身邊,分身乏術。宮禁森嚴,尤其是在這敏感時刻,沒有蕭絕的手令,帶著阿澈和一個身份敏感的“關門弟子”,還有一條移動的“鹹魚”……插翅難飛!
就在雲渺心緒翻騰、苦思脫身之計時!
“呼……嚕……嚕……”
窗邊躺椅上,清虛道長那均勻的鼾聲,極其突兀地……變了個調?仿佛有人睡夢中被魚刺卡了喉嚨,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怪異的:“嗝兒~噗!”
緊接著!
一股極其霸道、極其熟悉、瞬間蓋過了殿內蘇合香的……濃烈鹹腥魚乾味,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猛地從鬥篷下擴散開來!
“唔!”雲渺猝不及防,被這“生化攻擊”熏得眼前一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下意識地捂住口鼻,驚怒交加地瞪向那條“鹹魚”!
這祖宗!又搞什麼幺蛾子?!嫌現在還不夠亂嗎?!
鬥篷下的動靜卻沒停!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仿佛在破口袋裡掏摸什麼東西的聲響,清虛道長那隻枯瘦的手,極其嫌棄地、慢吞吞地從鬥篷縫隙裡……伸了出來!
這一次,他指尖夾著的,不是藥材,不是灰塵,也不是竹簽。
而是一小片……邊緣參差不齊、明顯是被暴力撕下來的……風!乾!鹹!魚!皮!
那魚皮皺巴巴、黑乎乎,散發著加倍的“致命”氣息,上麵似乎還用某種深褐色的、疑似醬汁也可能是乾涸的血跡?)歪歪扭扭地畫著幾個極其抽象、充滿靈魂畫風的符號:
一個極其簡陋、勉強能看出是座山的三角形山頂還畫了個叉)
旁邊一個歪歪扭扭、像被狗啃過的圓圈
圓圈裡麵,畫著一個四仰八叉、火柴人風格、仿佛在躺平睡覺的……小人?
最下麵,潦草地劃拉著一道波浪線可能是代表河流?或者……打呼嚕的聲波?)
整幅“畫”透著一股“多看一眼都嫌費勁”的敷衍和濃濃的被吵醒後的暴躁感。
清虛道長的手指極其嫌棄地捏著那片臭烘烘的鹹魚皮,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
咻!
那片鹹魚皮如同長了眼睛,精準無比地……貼在了雲渺麵前的窗欞上!位置不高不低,正好在她視線平齊的地方!那濃烈的魚腥味直衝鼻腔!
“……”雲渺看著眼前這片散發著“致命”氣息、畫著天書般符號的鹹魚皮,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她強忍著把這玩意兒糊回鬥篷主人臉上的衝動,咬牙切齒地低吼:“師傅!都什麼時候了!您老還有閒心搞行為藝術?!這鬼畫符什麼意思?!”
鬥篷下毫無回應。隻有一聲更加響亮、仿佛帶著“自己悟”意味的……“呼~嚕~!”
雲渺捏著拳頭,死死盯著那鹹魚皮上的“天書”,腦子飛速運轉。
山?叉?是玄清觀的後山?有危險?不準去?
圓圈?裡麵躺平的小人?是讓她……躺平彆動?在京城鹹魚到底?
波浪線?打呼嚕?還是讓她……滾蛋?!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