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的喪禮在蕭瑟秋風中落幕,王府白幡隨風飄動,漸漸歸於沉寂。
王雲跪在靈堂前,望著母親的絹畫真容。素白絹布上,鄭秀執筆時的溫婉笑意仍鮮活如初,墨色眉眼間似還藏著絮叨家常的溫柔,與案前搖曳的白燭、堆疊的供果一同浸在哀戚的薄霧裡。
待最後一炷香燃儘,他緩緩起身,將沾滿塵土的膝蓋上的褶皺撫平,心中的某根弦似乎也隨之斷裂。
赤霄如同一座白色小山般臥在靈堂角落,足有雄獅般龐大的身軀蜷縮著,比王雲大腿還粗的脖頸低垂,巨大的尾巴有氣無力地掃過青磚地麵,赤色眼眸中映著搖曳的燭火,盛滿濃稠的哀痛,仿佛也在為鄭秀的離去而悲痛不已。
王雲走上前去,伸手輕柔地揉了揉赤霄頸間蓬鬆的白毛,聲音低沉而溫柔:“小赤,我們該走了。”
赤霄低低嗚咽一聲,將腦袋深深蹭進他的掌心,似在回應主人的安撫,又似在傾訴心中的不舍。
次日清晨,晨霧彌漫,宛如一層輕紗籠罩大地。王雲背著簡單的行囊,毅然立在王府門前。——母親的離去,讓這座承載無數溫暖與遺憾的府邸,終究成了回憶的囚籠。他心中再無牽掛,決意踏上江湖路,在腥風血雨中錘煉武藝,於山河萬裡間尋覓突破武道桎梏的機緣。
爺爺王倫渾濁的老淚在眼眶裡打轉,那布滿皺紋的手幾次顫抖著想要搭在孫子肩上,卻又在半空停住,最終緩緩放下,滿是不舍與擔憂;奶奶岑月往他包裹裡塞了滿滿一包金瘡藥,嘴裡不停地絮叨著“江湖人心比針尖還毒”,話語間儘是對孫子的牽掛;父親王華沉默良久,最終隻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衫,仿佛要將力量與勇氣傳遞給他。而赤霄則昂首挺胸立在他身側,雪白的毛發在風中獵獵飛揚,宛如一尊威風凜凜的守護神獸,守護著即將踏上征程的主人。
踏出王府大門的那一刻,陽光傾瀉而下,瞬間驅散了縈繞在王雲心頭多日的陰霾。他翻身上馬,赤霄如離弦之箭緊隨其後,矯健的四肢有力地騰躍,揚起漫天塵土。令人驚歎的是,它龐大的身軀行動起來竟比馬匹還要迅疾,宛如一道耀眼的白色閃電,劈開前路,向著未知的江湖疾馳而去。
半月之後,王雲抵達江南重鎮廣陵城。
城內人聲鼎沸,叫賣聲、談笑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幅熱鬨非凡的市井圖景。當他牽著赤霄穿行在青石街道時,整條街瞬間陷入一片沸騰。
赤霄每踏出一步,地麵便微微震顫,赤色豎瞳掃視之處,哪怕是最凶悍的野狗也嚇得夾著尾巴落荒而逃。有孩童好奇地想靠近觸摸這神奇的靈獸,卻被父母緊張地一把拽回,眼中滿是擔憂。赤霄噴了個響鼻,寒氣在微涼的空氣中凝成白霧,更添幾分威嚴與神秘。百姓們或驚恐地後退,或好奇地圍觀,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湧來,都在議論著這一人一獸的來曆。
“讓開!都讓開!“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嘈雜,隻見四五個家丁模樣的人粗暴地推開行人,為首的是個身著錦緞的年輕公子,腰間玉佩隨著步伐叮當作響。他正用馬鞭抽打一個躲閃不及的賣花老嫗,老婦人竹籃裡的山茶花撒了一地。
“不長眼的東西!知道本公子這身衣裳值多少銀子嗎?“公子哥一腳踩碎地上的花朵,碾出鮮紅汁液,“拿你這條老命都賠不起!“”話語中滿是囂張與跋扈。
王雲眉頭一皺,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赤霄感受到主人情緒變化,頸毛微微豎起。
“住手。“
清朗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街市喧囂。人群自動分開,露出青衫少年挺拔的身影。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那雙如墨玉般的眼睛此刻冷若寒潭。
公子哥轉身時臉上還帶著殘暴的愉悅,待看清說話的是個看似文弱的少年,嘴角扯出譏誚的弧度:“哪來的雛兒?學人英雄救美?這老嫗是你相好?“
圍觀人群中爆發出猥瑣的笑聲。
王雲麵色不變,隻是彎腰扶起顫抖的老婦人,將她護在身後。
王雲目光如炬,直視對方:“以強淩弱,當街毆打老人,按《大明律法》該當何罪?“
王雲聲音平靜得可怕。
錦袍公子臉色微變,隨即獰笑:“律法?在廣陵城,我們陳府就是王法!“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給我打斷這小子的腿!“
話音未落,幾個家丁便揮舞著棍棒撲了上來。
最先衝到的家丁棍影如瀑。王雲不避不閃,『雲擎』發動,左掌迎上棍梢,在接觸瞬間手腕輕旋。那精鐵打造的短棍竟像撞上漩渦般偏離方向,連帶家丁整個人踉蹌著從他身側滑過。右掌同時拍出,正中第二人胸口,將對方震得倒飛出去,撞翻了路邊賣瓷器的攤位,碎片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