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際剛被朝陽染出一抹金紅。
細碎的光粒透過雲層灑向大地。
卻像被無形的屏障擋在萬劫穀外。
穀口那股衝天的肅殺之氣,濃得化不開。
連帶著周遭的草木都失了生機。
葉片上凝著的露珠,竟似都裹了幾分寒意。
大宋朝廷派遣的精銳軍隊,終於踏著晨霧抵達。
馬蹄踏過沾露的草地,濺起細碎的泥點與水珠。
種師道一身玄色鎧甲,甲片上還凝著夜行軍的霜氣。
他勒住戰馬,腰間佩劍的劍穗隨風微晃。
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穀口。
身後的士兵列著整齊的方陣,腳步聲沉穩如鼓。
與日夜兼程趕來的慕容氏一族彙合時,雙方的旌旗在空中相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一時間,穀外人喊馬嘶徹雲霄。
宋軍的"宋"字大旗與慕容氏的銀狼旗交錯招展。
黑壓壓的士兵從穀口兩側一直綿延到遠處的山腳下。
密密麻麻如螻蟻聚成的鐵桶,將整個萬劫穀外圍圍得連隻飛鳥都難尋縫隙。
士兵們甲胄鮮明,陽光落在甲片上,反射出冷硬的光。
手中的刀槍斜指地麵,槍尖閃著寒芒。
密密麻麻如一片鋼鐵叢林。
弓弩手早已蹲在陣前,弓弦拉得滿如滿月。
箭鏃對準穀口,每一個人都屏息凝神。
渾身散發著百戰之師的凜冽煞氣。
他們眼神堅定,透著必勝的自信。
在這等嚴整的軍陣和能穿透鐵甲的強弓麵前,縱使是能飛天遁地的宗師級武林高手,一旦踏入圍牆,也絕無半分生還之理!
然而,當種師道抬手示意軍隊停下。
將領們紛紛催馬上前,目光投向萬劫穀那入口時。
所有人都不由得皺緊了眉頭,臉上的自信淡去幾分。
那穀口藏在兩座陡峭的山壁之間,幽深又狹窄。
僅容三四人並肩通行。
兩側的石壁上長滿了濕滑的青苔,還垂著些枯藤。
風從穀內吹出來,帶著股潮濕的腥氣。
聽得見隱約的水流聲,卻看不清穀內的情形。
這般地形,大軍的方陣根本無法展開。
強弓硬弩也隻能對著狹窄的入口,連射程優勢都發揮不出。
若強行派遣士兵組成小隊入內,不僅沒了軍陣相互掩護的優勢。
在蕭峰那等鬼神莫測的掌法麵前,無異於把肥羊送進虎口。
隻能徒增傷亡,連蕭峰的麵都未必能見到。
於是,士兵們迅速在穀口東側的空地上搭建起中軍大帳。
青色的帳布被風扯得緊繃。
幾根粗壯的木柱深深紮進土裡。
帳外立著兩名手持長槍的衛兵,神情肅穆。
帳內,一張粗糙的木桌擺在中央。
桌上鋪著萬劫穀的簡易地形圖。
墨線勾勒出穀口的狹窄與穀內的蜿蜒。
一場關乎如何剿殺蕭峰的會議緊急召開。
與會者皆麵色凝重。
宋軍主將種師道坐在主位,左手按在地圖上,指節微微泛白。
兩側坐著他的三名副將,皆是滿臉風霜的武將。
腰間佩劍未曾卸下。
而慕容氏的核心人物則坐在另一側。
慕容龍城身著藏青色錦袍,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
手指無意識地撫著腰間的玉佩。
慕容博穿著深紫色長衫,袖口繡著暗紋。
眉頭微蹙,目光落在地圖上,卻似心不在焉。
慕容複站在慕容博身側,一身白衣。
腰間懸著長劍,年輕的臉上帶著幾分故作鎮定。
指尖卻悄悄攥緊了劍柄。
種師道率先開口,聲音沉穩如石。
卻帶著軍人不容置疑的直接,打破了帳內的沉默。
"諸位,穀口狹窄的情形大家都見了。"
"這地形對我大軍極為不利,方陣展不開,弓弩也用不上力。"
"本將之意,可否請慕容老先生、博先生與複公子,三位絕世高手先行入穀?"
"設法與那蕭峰纏鬥?不用傷他,隻需拖著他,把他引出穀外即可!"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穀外的平地。
"隻要他踏入這處平曠之地,陷入我軍的重圍。"
"任他有三頭六臂,能接下幾掌,也必叫他被亂箭穿心,力竭而亡!"
這計策最符合軍隊的作戰思維。
以精銳誘敵,借軍陣殲敵。
用慕容氏的高手當誘餌,既不用損耗太多士兵,又能發揮大軍的優勢。
慕容龍城聞言,隻是緩緩收回目光。
繼續撫著胡須,眼神深邃如潭。
看不出絲毫情緒,既不點頭也不反駁。
慕容博則微微皺起了眉頭。
手指在桌沿輕輕敲擊,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穀中蕭峰的狀態無人知曉,是受傷未愈,還是早已養精蓄銳?
直麵這樣的對手,風險實在太大。
他不願輕易賭上自己的性命。
慕容複更是臉色微變。
白衣下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頓了頓。
讓他去當誘餌,直麵蕭峰的掌風,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之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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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風險遠超他的承受範圍。
臉上的鎮定再也維持不住,眼神裡多了幾分慌亂。
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隻有風從帳外吹過,帶著帳布的晃動聲。
還有士兵們在外巡邏的腳步聲。
片刻後,慕容龍城終於緩緩開口。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曆經世事的從容。
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將軍此策,依托軍陣,自是穩妥。"
"不過,老夫倒有一計,或可更添幾分把握。"
"既能引出蕭峰,又能減少我大宋軍人與慕容氏兒郎的傷亡。"
"還能必殺蕭峰此賊!"
話音剛落,帳內眾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他身上。
種師道身子微微前傾,目光急切。
三名副將相互看了一眼,皆帶著好奇。
慕容博停下了敲擊桌沿的手指。
慕容複也抬起頭,眼底的慌亂被疑惑取代。
慕容龍城緩緩站起身,走到地圖旁。
手指越過穀口,落在空處,繼續說道。
"那蕭峰,在外人看來是冷酷寡言的契丹人,行事狠辣。"
"可老夫卻知,他實則極重情義。"
"對兄弟如此,對親人更是如此。"
"這情義,是他最大的優點,能讓他得人心。"
"卻也是他最致命的弱點。"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內眾人。
"如今,他的親生父親蕭遠山,還有他唯一的徒弟段喬,皆在老夫手中。"
"被安置在後方的營帳裡,有人嚴加看管,插翅難飛。"
"而之前被蕭峰擒拿的我慕容氏四小家將,想來也被他囚於萬劫穀中,性命無憂。"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了片刻。
指尖在地圖上輕輕劃動。
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精光,語氣也沉了幾分。
"我們無需硬闖,也不用高手誘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