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皇宮的夜宴,設在那座名動西域的“琉璃殿”中。
殿宇廣袤得能容下數百人宴飲,穹頂之上,並非尋常宮燈,而是綴滿了顆顆鴿卵大小的南海明珠,瑩白的光暈透過薄如蟬翼的鮫綃燈罩,灑在地麵那些打磨得光滑如鏡的暖玉地磚上,映得整座宮殿流光溢彩,連空氣裡都浮著細碎的金芒。
四周廊柱間,垂掛的不是中原常見的絲綢幔帳,而是從波斯萬裡迢迢運來的織金絨毯,毯麵上繡著纏枝蓮與飛天神女,金線在燈光下蜿蜒如活物,風一吹,便有細碎的金粉簌簌飄落,混著殿角銅爐裡燃著的安息香、龍涎香,釀成一股馥鬱到極致的異域香氣——那香氣不是衝鼻的濃豔,而是像女子鬢邊的胭脂、袖底的香風,旖旎纏繞,絲絲縷縷鑽入鼻腔,勾得人心神蕩漾。
殿中央,一張長達三丈的鑲金象牙桌案橫陳,桌腿雕著西域異獸,桌沿嵌著東珠與紅寶石,流光溢彩。
案上的珍饈美饌,更是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看得人眼花繚亂:那塞外烤全羊,表皮烤得金黃焦脆,油珠順著羊肉的肌理緩緩滾落,滴在下方墊著的青鬆枝上,騰起嫋嫋青煙,肉香混著鬆針的清香,隔了十步都能聞得真切;
旁邊的手抓羊肉,是用黃河邊的肥羊腿煮的,肉質雪白細嫩,蘸著西夏特有的孜然與鹽巴,入口即化;
黃河特產的金色鯉魚,是剛從河裡撈上來的活物,清蒸之後,魚眼圓睜,魚身覆著一層薄薄的蒜泥與薑絲,湯色清亮,魚肉鮮甜,連魚骨縫裡都浸滿了湯汁;
西域的葡萄美酒,盛在夜光杯裡,琥珀色的酒液晃一晃,便映得杯壁上的纏枝紋愈發清晰,酒香裡帶著葡萄的甜潤,未飲先醉;
更有許多精巧點心,是用西域的胡桃、杏仁、葡萄乾做的,有的做成蓮花狀,有的捏成玉兔形,表皮撒著金箔,連蕭峰這樣走南闖北的一國之主,都叫不出名字,隻覺得指尖碰到點心時,酥皮簌簌掉渣,入口是甜而不膩的奶香,混著果乾的酸甜,好吃得讓人心頭發軟。
這一桌宴席,哪裡是款待貴客,分明是將西夏皇室的富庶與誠意,都鋪陳在了這象牙案上,奢靡到了骨子裡。
宴席的主位,早已設好。
紫檀木座椅上鋪著整張的白虎皮,椅背上嵌著一塊拳頭大的暖玉,坐上去又暖又軟。
蕭峰身著大遼皇帝的玄色龍袍,龍袍上用金線繡著五爪金龍,腰間係著玉帶,玉帶上掛著雙魚佩,他身姿挺拔如鬆,坐在那裡,不必說話,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帝王氣度,主位之尊,無人能及。
左手邊首位,是西夏太後李秋水,她今日未著朝服,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紗裙,裙擺繡著淡青色的竹葉,領口與袖口滾著銀線,臉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白紗,隻露出一雙眼——那雙眼是極美的,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深褐色的,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時而慵懶地半眯著,時而流轉著精光,明明是年近百歲的人,眼角卻不見一絲皺紋,反而透著一股歲月沉澱後的慵懶與誘惑。
她手邊放著一盞玉杯,杯中盛著淡綠色的茶水,指尖捏著杯沿,指節修長,指甲上塗著鳳仙花汁,豔紅如血。
蕭峰的右側,緊挨著的是李青蘿。
她今日穿了一身正紅色的宮裝,裙擺繡著並蒂蓮,頭上插著赤金鑲紅寶石的發簪,耳墜是東珠的,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她本就生得明豔嫵媚,這般打扮,更是像一團烈火,燒得人眼睛發燙。
她身子微微傾斜,幾乎要靠在蕭峰身上,右手搭在蕭峰的椅背上,指尖偶爾會不經意地碰到他的龍袍,目光黏在蕭峰臉上,像是有絲線纏繞,連眼神裡都浸著化不開的愛意。
就在殿內的宮娥正要為蕭峰斟酒,宴席即將開席之際,一陣“叮咚、叮咚”的環佩聲響,從殿外由遠及近。
那聲音不是急促的,而是像春雨滴在玉盤上,清脆、細碎,帶著女子步履的輕盈,一步步敲在人心上,讓殿內原本喧鬨的氣氛,都漸漸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殿門。
隻見兩名身著淺綠色宮裝的宮娥,手提著宮燈,緩緩走入,宮燈的光暈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絨毯上,如同兩株搖曳的垂柳。
宮娥身後,一位少女嫋嫋婷婷地走來——她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二八年華,身著淡紫色宮裝長裙,裙擺繡著細碎的紫丁香,裙角拖在地上,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掃過暖玉地磚,像是有紫色的花瓣在地上流轉。
她的頭發,梳成了雙環髻,發髻上插著一支赤金點翠步搖,步搖上的珠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叮咚作響,正是方才那環佩之聲的由來。
這少女的容顏,當真是“端麗秀雅,無雙無對”!
肌膚是那種極淡的雪白,像是冬天裡的初雪,透著一層淡淡的粉色,連脖頸處的肌膚都細膩得看不見毛孔;
眉目如畫,眉是細細的柳葉眉,眼是杏眼,眼尾微微下垂,瞳仁是清澈的杏色,像浸在清泉裡的杏仁,眼波流轉時,不是李青蘿的嫵媚,也不是李秋水的誘惑,而是一種純粹的、帶著皇家貴氣的柔情,仿佛一汪春水,能將人的心都融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鼻梁小巧挺直,唇瓣是天然的櫻粉色,微微抿著時,像含苞待放的桃花,一笑便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甜得人心尖發顫。
她的步履極輕,像是怕踩碎了地上的月光,走到殿中時,停下腳步,對著主位上的蕭峰,緩緩屈膝,盈盈一拜,那動作優雅得如同風中的柳枝,聲音更是清脆悅耳,像是出穀的黃鶯,又像是山澗的清泉,叮咚落在人心上:“西夏銀川公主李清露,拜見大遼皇帝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峰坐在主位上,目光落在李清露身上,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動。
他這一生,見過的絕色女子不算少:阿朱靈秀俏皮,像山間的小鹿;
阿碧溫婉柔和,像江南的流水;
李青蘿明豔嫵媚,像烈火烹油;
可眼前這李清露,風姿竟絲毫不遜於她們任何一個!
她身上那股皇室公主特有的雍容氣度,是阿朱沒有的,是李青蘿不及的——那氣度不是刻意裝出來的,而是從小浸在皇宮裡,見慣了金戈鐵馬、聽慣了朝議紛爭,自然而然養出來的,帶著一絲疏離,又帶著一絲高貴,像雲端的仙子,卻又因為那份初開的少女情愫,多了幾分人間的煙火氣,讓人心生愛慕,卻又不敢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