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隻知逞匹夫之勇,可曾想過一旦開戰,要耗多少糧餉,死多少士卒?
若是戰敗,國破家亡,這後果,你擔當得起嗎?!”
“正是!
打仗?
拿什麼打?”
另一位戶部官員陳敬之從袖中摸出折扇,慢悠悠地扇著,語氣卻帶著刺骨的冷笑,“如今我大宋兵憊將驕,軍械庫中的甲胄兵器多有鏽蝕,哪來的錢糧支撐一場大戰?
呼延都承旨,你倒是說說,若讓你領兵出征,需要多少糧草,多少軍餉?
又能保證必勝嗎?
若敗了,這責任是你一介武夫擔得起的,還是要累及陛下,累及天下蒼生?”
武將們聞言,個個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玄色的戎裝下,肌肉都在緊繃。
他們本就因重文輕武的國策地位低於文臣,常被斥為“粗鄙武夫”,如今國難當頭,這些文臣不想著整軍經武,反而一味推諉、求和,甚至將戰備不修的責任,反推到他們頭上!
一位年過五旬的老將軍王堅,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從額角延伸到下頜,那是早年與西夏作戰時留下的印記。
他猛地推開身前的同僚,大步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堅硬的金磚被他跪得發出悶響。
他以頭搶地,額頭瞬間磕出紅印,嘶聲道:“陛下!
末將等並非不知兵凶戰危!
也並非貪功求戰!
然則,那蕭峰野心昭昭,吞並西夏大理後,下一個必是我大宋!
求和、納貢、和親,隻會助長其氣焰,讓我大宋軍民寒心,士氣崩沮啊!”
他抬起頭,老淚縱橫,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決絕:“待其整合三國之力,準備萬全,鐵騎三路齊發之時,我大宋縱有長江天塹,又能守到幾時?
屆時,就不是歲幣和親能解決的了!
那是亡國滅種之禍啊,陛下!”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變得鏗鏘:“末將願立軍令狀!
請陛下撥給精銳五萬,末將願出雁門,直搗遼國西京道!
縱不能竟全功,也要打亂其部署,挫其銳氣,讓天下人知道,我大宋兒郎尚有血戰之心!
若敗,末將願提頭來見,以謝天下!”
“末將亦願往!”
又一位中年將領張拓邊出列跪倒,他是西北邊防出身,臉上帶著風沙吹蝕的粗糙,對西夏鐵騎的習性頗為了解。
“西夏新附遼國不足半載,其軍心未穩,李秋水、李清露母女與遼國契丹貴族並非鐵板一塊,多有嫌隙。”
他仰頭望著禦座,語氣堅定,“末將願領偏師一萬,自陝西出,直撲興慶府,聯絡西夏舊部,攪亂其後方!
此策若成,可斷蕭峰一臂!
末將同樣願立軍令狀,不勝則死,絕不退縮!”
“末將請戰!
願隨王將軍出征!”
“末將願往死地,與遼狗決一死戰!”
接連幾位中級將領從隊列中走出,“噗通噗通”跪倒一片,他們官職或許不高,或許在朝中無人撐腰,甲胄上甚至還沾著邊關的塵土,可此刻爆發出的血性與擔當,卻如驚雷般炸響在這座充滿算計與推諉的大殿之上,震得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文臣們一時啞然,有些人嘴角撇出一絲不屑,眼底藏著“武夫博名”的輕蔑;
有些人則眼神閃爍,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胡須,盤算著若是這些武將真的出戰,無論勝敗,對自己的黨派是利是弊,又該如何從中周旋。
皇帝趙煦坐在禦座上,目光掃過階下跪倒的王堅、張拓邊等將領,看著他們額角的汗水、眼中不惜一死的決絕,再轉向蘇仲叟、柳清彥、溫伯耆等文臣——或漠然、或算計、或急於撇清關係的麵孔,心中像是被亂麻纏緊,堵得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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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打仗,怕數十萬將士埋骨疆場,怕國庫耗儘、民生凋敝,更怕失敗後,自己擔上“窮兵黷武”的罵名。
可他更怕亡國,怕成為趙宋的末代之君,像後主李煜那樣,被敵國擄走,永遠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武將們的死諫,像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壓垮了他心中搖擺的天平,也暫時驅散了他對文臣求和之策的依賴。
一種被逼到牆角的絕望,混雜著對亡國的恐懼、對勝利的僥幸,還有一絲被激起的微弱血性,瞬間主宰了他。
“夠了!”
趙煦猛地一拍禦案,案上的筆硯被震得跳起,他霍然站起,蒼白的臉色漲得通紅,聲音因激動而尖銳,“爾等……爾等既有如此決心,朕……朕便準了!”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目光落在那最先請戰的王堅身上,一字一句道:“王將軍,朕……朕準你所請!
擢升你為河北路招討使,撥……撥京畿禁軍三萬,河北諸路軍馬兩萬,共計五萬,即日整備,克日出雁門,尋機擊遼!”
接著,他又轉向張拓邊,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張將軍,朕封你為秦風路經略安撫副使,許你調動陝西四路軍馬,相機出擊西夏故地,務必要攪亂其後方,斷蕭峰臂膀!”
“陛下聖明!”
階下的武將們激動得叩首在地,額頭撞擊金磚的聲音整齊劃一,聲震屋瓦。
“然則,”
趙煦語氣陡然一轉,那股慣有的虛弱與推卸又浮現在臉上,他看向蘇仲叟與樞密院的官員,眼神裡帶著明顯的威脅,“糧草輜重,需由三司統籌調度,不得有誤!
樞密院需即刻擬定詳策,務必叮囑前線將士,不可浪戰!
若是……若是稍有差池……”
他沒有說完,但那未儘的話語,像一把懸在半空的劍,讓在場的文臣武將都心頭一凜。
“臣等領旨!
必不負陛下重托!”
王堅、張拓邊等請戰的將領們咬牙應下,他們知道,這道聖旨背後,是一條無比艱險的路——前方,是整合了三國之力的遼國鐵騎;
後方,是黨爭不斷、暗流湧動的朝堂,他們不僅要麵對強大的敵人,還要提防蘇仲叟、陳敬之等文臣可能出現的掣肘與算計。
文臣們神色各異,李儒卿冷眼旁觀,等著看王堅、張拓邊等人铩羽而歸;
陳敬之已在心中盤算,如何在此役中安插親信、撈取功勞,或是提前寫好推卸責任的奏章;
溫伯耆等求和派雖暫時受挫,卻並未死心,隻等著前線一旦受挫,便立刻跳出來,重提他們的“老成謀國”之策。
一場在恐懼、推諉、黨爭和悲壯決心共同作用下催生出的“先發製人”之策,就這樣在垂拱殿中倉促定下。
大宋這架運轉了百年、早已老舊不堪且內部紛爭不斷的機器,在北方強敵巨大的死亡威脅下,終於發出了一陣不甚協調、卻又帶著幾分破釜沉舟的轟鳴,緩緩轉向了戰爭的軌道。
而在遙遠的北疆,那頭已經完成整合、爪牙鋒利的巨龍,正靜靜蟄伏在草原之上,一雙銳利的眼睛,早已鎖定了南方這片富庶卻又脆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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