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尖在紙頁上頓了頓,洇開個小墨點,“有些賬,該讓真正懂行的人來算算了。”
賬房裡的老座鐘剛敲過十下,顧承硯捏著劉會計給的紙條,指節把紙邊壓出了褶皺。
他抬眼看向蘇若雪,她正替鐵柱擦著臉上的泥,發梢垂在少年額前,像片溫柔的雲。
可他知道,這雲下藏著驚雷——十萬大洋的窟窿,鬆本要的不是錢,是顧家的命。
“趙老板的電話。”小李把黃銅轉盤電話推過來,聽筒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
顧承硯深吸一口氣,手指慢慢撥著號碼,轉盤“哢嗒哢嗒”響,像在數心跳。
“顧少東家?”電話那頭傳來趙經理的聲音,帶著剛被叫醒的沙啞,卻立刻拔高了些,“可是綢莊有急事?”
“趙叔,”顧承硯壓著聲線,把紙條上的數字和鬆本的轉賬路徑兜底倒出,“鬆本要在明早十點前劃走十萬,可顧家賬上隻有十二萬。我需要您做兩件事:一是截停這筆轉賬,二是……”他頓了頓,想起蘇若雪藏在檀木匣裡的兩萬嫁妝,喉結滾動,“把我戶頭裡的私款,還有若雪的陪嫁,全押進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顧承硯聽見茶杯輕碰的脆響,趙經理的聲音突然清亮起來:“好個顧承硯!我就說您不是那等紈絝!鬆本的人上個月還來探過我口風,說顧家要倒,讓我彆給貸款——您猜我怎麼回的?”他低笑一聲,“我說‘顧家的賬,我趙某人看了二十年,比看自己老婆的嫁妝還清楚’。明早八點,我帶信貸科的人守在櫃台,您儘管來。”
顧承硯放下電話時,掌心全是汗。
蘇若雪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指尖輕輕替他抹掉額角的汗:“我就知道,你要的不是堵窟窿,是把鬆本的手拽進來,再砍斷。”
他轉身握住她的手,觸感溫涼,像握著塊暖過的玉:“鬆本以為我們是待宰的羊,可他們不知道,羊圈裡藏著狼。”
“少東家!”小李突然掀開門簾,手裡攥著半塊冷掉的芝麻餅,“劉叔和鐵柱在偏廳,我把前三個月的假賬全碼在桌上了。”
顧承硯扯了扯西裝領口,大步往偏廳走。
門一推開,劉會計正縮在條凳上,鐵柱蜷在他懷裡打盹,沾著水草的褲腳滴著水,在青磚上洇出個小水窪。
見他們進來,劉會計“撲通”跪下,額頭磕在磚上:“少東家,我對不住顧家,對不住您……”
“起來。”顧承硯聲音冷得像臘月的風,抄起桌上一遝假票據拍在他麵前,“王阿福、張二牛、李老三——這三個名字,染坊陳師傅說聽都沒聽說過。鬆本的預付款,最後都進了橫濱的賬戶吧?”
劉會計的肩膀抖得像篩糠,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們抓了鐵柱他娘……在閘北的破倉庫裡,說我轉夠三十萬就放人……”他突然抬頭,老淚縱橫,“少東家,我真沒想害顧家!就想救我老伴啊!”
蘇若雪倒抽一口冷氣,手扶住桌沿。
顧承硯的指節抵著太陽穴,那裡突突地跳——他早該想到,鬆本的威脅不會隻針對一個兒子。
他蹲下來,直視劉會計發紅的眼:“您老伴現在在哪?我讓人去救。但您得把鬆本在銀行的聯係人、轉賬暗號全說出來。”
劉會計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暗號是‘月滿西樓’,聯係人是彙豐銀行的陳襄理!少東家,我給您磕頭!”他重重磕下去,額頭立刻腫起個青包。
“小李。”顧承硯頭也不回,“去給張探長打電話,就說閘北倉庫有綁票案。再讓老周備車,我要去接劉嬸。”他轉向蘇若雪,眼裡的冰慢慢化了,“若雪,你替我盯著鐵柱,彆讓他再亂跑。”
蘇若雪點頭,彎腰把鐵柱抱到裡屋的木床上,給他蓋上自己的絲帕。
小李應了一聲衝出去,皮鞋跟敲得地板咚咚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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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會計跪在原地,看著顧承硯的背影,突然嚎啕起來:“少東家!我就是個老糊塗啊!”
“您不是糊塗,是心被攥住了。”顧承硯在門口頓住腳,“但從今天起,顧家的人,心要攥在自己手裡。”
處理完劉會計的事,天已經蒙蒙亮。
顧承硯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正要讓蘇若雪去歇會兒,桌上的電話突然炸響。
“叮鈴鈴——叮鈴鈴——”
那聲音像根鋼針紮進耳膜。
顧承硯抓過聽筒,裡麵傳來個壓得極低的男聲,帶著砂紙擦過的沙啞:“顧少東家,恭喜您抓了劉會計。不過山本一郎的刀,可不在賬房裡。”
顧承硯的背瞬間繃直,手指死死扣住聽筒:“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對方輕笑一聲,“重要的是,山本明天會聯合三家錢莊,在交易所做空顧家的絲綢股。他買通了報館,說顧家的綢緞摻了日本紗——您猜,市麵上的顧家貨,還能賣得動嗎?”
“你怎麼知道這些?”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餘光看見蘇若雪正攥著檀木匣鑰匙,眼神裡全是擔憂。
“因為我也恨山本。”對方的聲音突然遠了些,像用手捂住了話筒,“記住,他的後手在……”
“哢——”
電話斷了。
顧承硯盯著聽筒裡的忙音,喉嚨發緊。
窗外的麻雀撲棱著飛過,落在梧桐枝上,嘰嘰喳喳的叫聲裡,他聽見蘇若雪輕聲問:“誰的電話?”
他轉頭看向她,晨光透過窗紙照在她臉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道淡墨的痕。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昨晚更亮:“是個送消息的人。若雪,鬆本以為打垮了我們的賬房,可他不知道——”他抓起桌上的算盤,手指撥過算珠,發出清亮的脆響,“真正的賬,才剛開始算呢。”
蘇若雪望著他眼裡跳動的光,突然想起他常說的“商戰如棋,落子要見血”。
可這一次,她知道那血不會是顧家的——因為顧承硯的棋裡,藏著整個上海灘的底氣。
窗外,第一縷陽光爬上了顧家綢莊的牌匾。
“顧氏”兩個字被鍍得金亮,像把剛出鞘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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