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硯盯著他的眼睛:"是巧合麼?"
沈仲明沒回答,隻是轉身走向暗門。
他的背影融在陰影裡,聲音飄過來:"顧先生,天要變了。"
暗門在身後"砰"地關上。
顧承硯摸著牆摸到油燈,火折子擦燃的瞬間,他看見桌角壓著張紙條,是沈仲明的字跡:"明晚八點,外白渡橋,我等你問個清楚。"
火苗晃了晃,紙條邊緣卷起焦黑的邊。
顧承硯望著那行字,喉嚨裡像塞了塊燒紅的炭。
他突然想起蘇若雪破譯的密信最後一句——"櫻花之心非糧策,乃金融刃",而此刻攤開的圖表上,所有箭頭都指向同一個終點:上海中央銀行的金庫存放地。
密室的風穿過他的衣領,顧承硯把紙條揉成一團。
他知道,今晚注定無眠。
鐵門閉合的悶響在雪地裡蕩開回音時,顧承硯的皮靴已經碾過三行深淺不一的腳印。
他站在教堂門廊下,林澤遠的懷表貼在胸口,血漬透過呢子大衣滲著寒意——方才在密室裡,他刻意將紙條揉成焦團丟進炭盆,卻在火星竄起的刹那,用指甲蓋摳下了半枚燒殘的"地"字。
"顧先生!"
蘇州河方向傳來腳踏車碾雪的脆響。
阿福的藍布棉袍下擺結著冰碴,車把上的銅鈴鐺撞得叮當響:"蘇小姐讓我帶話!"他跳下車時滑了個踉蹌,懷裡的油布包差點摔在雪堆裡,"方才商會的無線電截到東京密電,發報人代號"明",內容是"櫻花火種今夜零時傳遞,坐標確認"!"
顧承硯的指節在大衣口袋裡驟然收緊。
那裡躺著枚核桃大小的金屬盒——三日前蘇若雪托香港船商帶回來的微型信號乾擾器,此刻正硌著他掌心的舊繭。
他望著教堂尖頂在雪幕裡模糊的輪廓,突然想起沈仲明方才摸向暗門時,袖口閃過的金屬反光——那不是普通的牆釘,是暗藏的發報按鈕。
"阿福,"他扯下圍巾裹住年輕人凍紅的脖頸,"回商會告訴蘇小姐,把保險庫第三層的密電抄本和外彙存單全轉移到彙豐銀行地下庫。
記著,走貨倉後巷,讓陳叔開那輛帶篷的福特。"阿福重重點頭,跨上腳踏車時褲管掃落一片雪,在青石板上濺出細密的水痕。
教堂內的燭火突然晃了晃。
顧承硯轉身時,正撞進沈仲明的目光裡。
對方倚著祭壇,藏青大衣半敞,露出裡麵墨綠緞麵的夾襖——那是上個月顧承硯陪他挑的,說是要討他母親的歡心。
此刻那抹綠映著跳動的燭光,像團淬了毒的火焰。
"顧先生這是要去哪兒?"沈仲明的聲音裡帶著笑,"我剛讓人煮了熱紅酒,在聖器室的銅壺裡溫著。"他抬手時,袖扣上的"明"字金紋閃過冷光,"還是說...你收到了蘇小姐的消息?"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蘇若雪今早替他係圍巾時,指尖在他喉結上輕輕一按:"承硯,沈處長的懷表,我在賬房見過。"當時他隻當是她多心,此刻才驚覺——沈仲明總說懷表是亡父遺物,可蘇若雪分明在日本正金銀行買辦的茶會上,見過同一款式的瑞士表。
"林澤遠的懷表,你是怎麼拿到的?"他一步一步逼近祭壇,靴跟敲碎地上的冰碴,"他說要去香港養傷那天,你車裡是不是早就埋伏了人?"
沈仲明的笑容淡了。
他走到暗門前,伸手撫過牆麵上的浮雕聖母像,指腹在聖母腳下的玫瑰紋路處一按——暗門無聲滑開,露出裡麵整排的無線電發報機。"三年前我在東京大學留學,"他的聲音突然低下來,像在說什麼秘密,"他們綁架了我娘,說隻要我傳回上海紡織業的產能數據,就放她回國。"
顧承硯的呼吸頓住。
他想起去年中秋,沈仲明醉得人事不省,抓著他的衣袖哭:"我娘在日本生了場大病,大夫說要用人參須子吊命..."原來那些眼淚,是浸了毒的蜜。
"我傳回的不止是產能,"沈仲明按下發報機的開關,"還有日軍在吳淞口的布防圖,在閘北的彈藥庫坐標。
顧先生,你以為軍政部為什麼總給顧氏綢莊開綠燈?
那是我拿命換的!"他轉身時,發報機的指示燈突然開始閃爍——是東京的回電到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顧承硯的手探進大衣內袋。
乾擾器的開關在指尖發燙,他想起蘇若雪昨晚在燈下調試機器時的模樣:她咬著鉛筆頭,發梢掃過電路圖,鉛筆在"信號屏蔽範圍"旁畫了個重重的圈。"半徑十米足夠,"她當時笑著說,"要是不夠,我就再給你做個大點的。"
"所以你連"櫻花之心"的金融計劃也"換"來了?"顧承硯按下乾擾器,發報機的指示燈應聲熄滅,"林澤遠發現了你的秘密,所以你殺了他?"
沈仲明的瞳孔驟縮。
他衝向發報機的瞬間,教堂側門"轟"地被撞開——趙副官帶著六個護衛衝進來,勃朗寧的槍口在雪光裡泛著冷鐵的光。"顧先生!"趙副官的聲音帶著喘,"外圍都控製住了,沈處長的車被我們截在後門。"
沈仲明望著黑洞洞的槍口,突然笑了。
他的目光掃過顧承硯手裡的乾擾器,又落在窗外的雪地上,那裡有兩行新鮮的腳印通向暗河方向。"顧承硯,"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以為你贏了?
櫻花真正的根,從來不在地上。"
手銬扣上手腕的刹那,沈仲明袖扣上的金紋擦過顧承硯的手背。
那溫度比雪還冷,像塊淬了毒的冰。
顧承硯望著他被押上汽車,輪胎碾過積雪的聲響裡,突然想起林澤遠日記本最後一頁的潦草字跡:"地下倉庫,蘇州河...暗河..."
雪越下越大。
顧承硯摸出懷表,表蒙子上的裂紋在雪光裡像道蛛網。
教堂彩窗的冰花上,倒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他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喜歡開局上海灘:我以商道破危局請大家收藏:()開局上海灘:我以商道破危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