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三日後的船,裝的到底是生絲...還是顧某人的請帖。”顧承硯起身時,後腰的槍柄硌得生疼,“請帖上寫著——‘歡迎山田大佐,來聽滬商的新故事’。”
沈佩蘭的指甲掐進照片邊緣,紙角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她望著顧承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忽然抓起桌上的月相表。
表蓋內側,一行小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實業救國,不可忘本。”
後巷的風卷著梧桐葉掠過她腳邊。
沈佩蘭望著葉尖沾的泥點,忽然想起三天前山田信一的話:“那個顧承硯,要當心。他的眼睛...像能看透人心。”
黃包車輪子碾過青石板的聲響由遠及近。
顧承硯摸出懷表看了眼時間,又摸出鋼筆在袖口添了一筆——“井上,雙麵,需證”。
他望著車窗外漸次熄滅的路燈,想起蘇若雪說的桂花糖甜,想起照片裡男人年輕的眼。
“三日後。”他對著夜風輕聲說,“該讓某些人,露出真正的棋譜了。”
顧家綢莊後宅的賬房裡,煤油燈在青磚牆上投下搖晃的影。
顧承硯捏著藍調酒吧帶回來的月相表,表蓋內側的“實業救國”四字被他指腹摩挲得發亮。
蘇若雪端著茶盞進來時,正見他對著表鏈上的櫻花刻痕出神,青瓷盞底與檀木桌相碰的輕響驚得他抬眼——那雙眼底還凝著酒吧裡未褪的暗潮。
“查到了。”蘇若雪將一疊泛黃的檔案推到他跟前,發間的珍珠簪子在燈光下泛著暖光,“井上健二,東京帝大經濟學部1925屆畢業生,畢業論文《戰時經濟資源調配論》。三年前以‘絲綢貿易商’身份來滬,可他在長崎的貨輪,每月都要往旅順港跑兩趟。”
顧承硯的指節抵著眉心,指縫間漏出低笑:“所以沈佩蘭昨天拿照片激我,說表是顧維鈞送的——”他突然頓住,抬眼時眼底有銳光迸出,“顧維鈞先生在巴黎和會說‘中國不能失去山東,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這表是他贈給學生的,倒成了井上的遮羞布。”
蘇若雪伸手覆住他手背,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衫滲進來:“你說要引他們入局,我有辦法。”她從抽屜裡取出半塊帶暗紋的信箋,“商會存檔的山田信一簽名,我臨摹了七遍。再讓林懷遠在《申報》發名單...日本人最要麵子,他們得先自保。”
顧承硯望著她沾了墨漬的指尖,喉結動了動:“若雪,這次太險。沈佩蘭身上有槍油味,井上腕骨的刀疤...他們都是殺過人的。”
“所以你要在會談時,讓他們連拔槍的機會都沒有。”蘇若雪抽回手,將偽造的“山田與軍統合作”文件裝進牛皮紙袋,“我去安排林懷遠,你去跟老周說,今晚子時前把便衣埋進虹口舊倉庫。”
《申報》的油墨味還未散儘時,顧承硯正蹲在舊倉庫的窗台下。
黴味混著鐵鏽氣鑽進鼻腔,他摸了摸腰間的勃朗寧,聽著外頭黃包車碾過碎石子的聲響——約定的時辰到了。
“顧先生好興致。”沈佩蘭的笑聲像根細針,紮破倉庫裡的寂靜。
顧承硯抬頭,正撞見她塗著猩紅甲油的手搭在門框上,身後站著戴圓框眼鏡的“李先生”。
兩人都穿著素色長衫,卻掩不住沈佩蘭腕間翡翠鐲子的貴氣,和井上西裝袖口若隱若現的銀鏈。
“沈小姐來得準時。”顧承硯起身,拍了拍褲腿的灰,“陳啟明那套戲碼演累了,不如開門見山——我要山田信一的真實身份,你們要那份調查報告。”他指了指桌上的牛皮紙袋,“但先讓我確認,你們有沒有誠意。”
井上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倉庫角落的木箱、窗口晃動的人影。
沈佩蘭的指甲掐進掌心,忽然輕笑:“顧先生倒是會挑地方——前清的軍火庫,牆厚得子彈都打不穿。”她歪頭看向井上,“李先生,您說呢?”
“顧先生要的,我們給得起。”井上的聲音像浸了冰水的刀,“但調查報告必須是真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顧承硯的手指在桌沿輕叩三下。
倉庫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七八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從四麵八方圍過來,領口露出的槍柄在昏暗中泛著冷光。
沈佩蘭的臉色驟變,剛要摸手包,便見顧承硯扯了扯領口——那枚原本彆著的翡翠彆針,不知何時換成了顧家綢莊的銀蝶胸針。
“我不是陳啟明。”顧承硯的聲音沉了幾分,“我是顧承硯。”
井上的鏡片“哢”地裂了道縫。
他後退半步撞在木箱上,懷表鏈繃得筆直:“你...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來?”
“因為你們太想知道,我手裡的調查報告寫了什麼。”顧承硯上前兩步,盯著沈佩蘭發白的唇,“更因為《申報》的名單讓山田慌了——他要是再不出麵,日商在滬的二十年布局,就要塌了。”
沈佩蘭突然笑出聲,塗著丹蔻的手指緩緩從手包裡抽出——不是槍,是半張舊照片。
照片裡的年輕男人站在櫻花樹下,正是井上。
“顧先生以為抓了我們,就能逼山田現身?”她的指甲劃過照片邊緣,“他早說過,你這種人...最會掀桌子。”
倉庫外傳來警笛的尖嘯。
顧承硯的瞳孔驟縮,卻見沈佩蘭的笑意更深:“你以為贏了嗎?山田還沒出現。”
粗麻繩勒進手腕的痛感傳來時,沈佩蘭望著顧承硯身後的便衣押著井上往外走。
舊倉庫的門被風撞得哐當作響,她聽見顧承硯對身邊人說:“帶去福源裡13號,我要連夜審。”
“顧先生。”她突然開口,聲音裡浸著冰碴,“山田的船...裝的不是炸藥。”
顧承硯的腳步頓住。
他轉身時,正撞見沈佩蘭眼底翻湧的暗潮——像黃浦江底沉了二十年的石子,終於要見天日。
“那是什麼?”
沈佩蘭的笑裡帶了幾分癲狂:“是你最想要的...實業救國的火種。”
倉庫外的警笛聲更近了。
顧承硯盯著她染血的指甲,摸出懷表看了眼時間——距離三日後的船期,還有四十八小時。
喜歡開局上海灘:我以商道破危局請大家收藏:()開局上海灘:我以商道破危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