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雪把地圖折好收進袖中,指尖擦過他發顫的手背:"你做得對。"
顧承硯低頭看她,暖黃的燈光落在她眉梢,像落了層薄雪。
他正要說話,走廊裡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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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林懷遠的聲音撞開虛掩的門,"《申報》剛印出來,頭版——"
顧承硯接過報紙的手頓在半空。
路燈透過窗欞照在標題上,他看不清具體字眼,隻看見油墨未乾的字跡泛著冷光,像把懸在頭頂的刀。
顧承硯的手指在報紙邊緣捏出褶皺,油墨未乾的字跡蹭上指腹,像塊燒紅的炭。
沈佩蘭的照片在燈下泛著冷光,她穿月白旗袍,銀簪斜綰青絲,正端著銀匙攪動咖啡,對麵的英國外交官舉著香檳杯,兩人的影子在玻璃上疊成模糊的團。
"沈佩蘭?"蘇若雪湊過來,發梢掃過他手背,"三個月前鬆本商事的翻譯官?"她指尖點著照片邊角的小字——"法租界卡爾頓餐廳,淩晨兩點","那時候工部局巡捕剛查完大鑫紗廠的消防,她倒在喝下午茶。"
林懷遠搓著粗布袖口,喉結動了動:"報館的王編輯說,今早有人往信箱塞了這張照片,還附了張紙條,寫著"沈女士與友共商滬上實業新局"。"他壓低聲音,"王編輯私下跟我說,這照片的角度...像特意等在餐廳外拍的。"
顧承硯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半月前在碼頭撞見沈佩蘭,她拎著檀木匣,說是給鬆本送"家傳茶具",匣底卻漏出半片油紙——和周明遠家搜出的鴉片包裝紋路一模一樣。"她不是翻譯官。"他把報紙拍在桌上,紙頁發出脆響,"是"青龍"的傳聲筒。"
蘇若雪的手指在地圖與報紙間來回移動,忽然抬頭:"顧先生,我們需要把水攪得更渾。"她從袖中摸出疊稿紙,墨跡未乾的"實業保護倡議書"幾個字躍入眼簾,"以商會名義遞交給國民政府,明著要建立民間工業疏散體係,暗著點破日方"引導轉移"的陰謀。"她指尖劃過稿紙上"公開戰略意圖"六個字,"他們想借我們的手運設備,我們就把設備的去處攤在太陽底下——租界記者、洋商代表,都請來看。"
顧承硯盯著倡議書上"顧承硯"三個字的落款,鋼筆尖懸在紙頁上方,遲遲未落。
窗外的雲壓得更低了,鉛灰色的影子漫過他眉骨。
他想起周明遠發抖的手,想起東北內遷火車被改道的新聞,想起蘇若雪前天在倉庫數織機時說的話:"這些鐵家夥,是能織出布,也能造出槍的。"
"我們做的這一切,"他的聲音突然輕了,像怕驚散了什麼,"不隻是為了活下去。"鋼筆在紙頁上洇開個小墨點,"是要讓日本人知道,就算他們占了上海,也拿不走我們的底氣——那些會養蠶的手,會修機器的腦,會算賬的筆。"他抬頭時,眼尾發紅,"要給未來留個希望。"
蘇若雪伸手覆住他持筆的手背。
她的手還帶著夜露的涼,卻比任何暖爐都燙:"我陪你一起。"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悶響。
像有人拿鐵錘砸在銅盆上,一下,兩下,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顧承硯猛地站起來,推開窗,潮濕的風卷著鐵鏽味灌進來——那不是雷聲。
林懷遠衝出去又跑回來,額角沾著灰:"閘北方向!
巡捕房的人說...說好像是炮聲。"他嘴唇發白,"顧先生,鬆本商事的貨船今早全出了吳淞口,碼頭上堆著的木箱,跟去年東北兵工廠運機器的箱子一個尺寸。"
顧承硯抓起衣架上的長衫,紐扣崩飛兩顆。
他轉身時,倡議書被風掀起一角,"保護"兩個字正好對著蘇若雪:"通知陳默之,半小時後在榮記鐵廠地窖開應急會。"他扣上最後一顆歪掉的紐扣,目光掃過桌上的地圖、報紙、倡議書,"把周明遠的口供謄三份,一份給《申報》王編輯,一份送工部局,一份...留著燒給"青龍"看。"
蘇若雪把倡議書折好收進檀木匣,鎖扣哢嗒一聲。
她抬頭時,顧承硯已經走到門口,身影被陰雲割成兩半。
遠處的炮聲更密了,像有人在敲一麵破鑼,一下比一下急。
"顧先生!"她喊住他。
他回頭,風掀起他的衣角。
"我們不會輸的。"她舉起檀木匣,"因為我們要護的,從來不是幾台機器。"
顧承硯笑了。
那笑裡有他初到這個時代時沒有的鋒芒,像藏在綢緞裡的鋼針。
他推開門,腳步聲混著漸緊的炮聲,往更深處的黑暗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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