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如雷,流寇軍的鐵甲在火光中泛著猙獰的寒光。
盾兵列陣在前,厚重的鐵皮木盾連成一道鐵壁,掩護著身後扛梯的輕甲兵向城牆逼近。
箭矢破空的尖嘯聲驟然密集,漫天箭雨如蝗蟲般撲向城牆,青磚垛口被射得火星四濺,鄉民們蜷縮在門板與鐵鍋下,耳畔儘是箭簇釘入木板的悶響。
“投擲車準備!”夏淮安嘶吼著俯身躲過一支流矢,額頭被利箭擊破的碎石劃出一道血痕。
查中萍單手舉著木盾護住身體,握著火折子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點燃竹筒手榴彈的引線。兩名戴著頭盔、披著厚甲的鄉勇鬆開手中麻繩,吊在半空的土麻袋轟然墜落,杠杆長臂如巨獸揚首,燃燒的竹筒手雷呼嘯著劃破夜空。
“轟!”爆炸的氣浪掀翻了三名弓箭手,鐵釘裹挾著碎骨刺入戰馬的眼窩。一匹黑馬發狂般撞入盾陣,蹄鐵踏碎持盾者的膝蓋,骨骼碎裂的脆響混在慘叫聲中,竟似枯枝折斷般輕巧。
焦黑的斷弓插在泥地裡,弓弦上還纏著半截手指,指甲縫裡滲出的血珠在火光中晶瑩如淚。方才整齊的箭陣霎時潰散,數名流寇捂著血肉模糊的臉哀嚎翻滾,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腥臭。
“天雷又來了!”流寇軍中炸開驚恐的嘶吼。十幾名弓箭兵掉頭後撤,韓主將策馬揮刀斬下一名逃兵的頭顱,厲聲咆哮:“盾兵掩護,重甲營登城!後退者死!”
四米高的城牆在重甲兵眼中形同虛設。鐵梯架上牆頭的瞬間,一名流寇咬刀攀爬,甲胄摩擦石壁的“哢哢”聲令人牙酸。王老七掄起門板砸向那人頭盔,木屑紛飛間,流寇竟單手扣住垛口,反手一刀劈斷門板。
刀刃嵌入木板的刹那,張屠戶的殺豬刀已捅進其咽喉——刀尖從鐵甲縫隙刺入的觸感,像極了屠宰場裡分割豬肉時遇到的軟骨。
“娘嘞,這龜孫子甲厚!”張屠戶啐出一口血沫,抬腳將屍體踹下城牆。未等他喘勻氣,又一名流寇翻上牆頭,長刀如毒蛇般砍向他的胸口。
千鈞一發之際,劉寡婦舉著鐵鍋衝來,鍋底“當”地擋住刀尖,火星迸濺中,老農趙四爺揮起鋤頭砸中流寇膝蓋。骨裂聲清晰可聞,那人慘叫著跪倒,被趕來的鄉勇亂槍捅穿脊背。槍尖拔出時帶出的碎肉濺在夯土牆上,宛如一幅血染的地獄圖。
“主將,重甲兵已經登上了城牆,可以下令停箭、讓弓箭兵後撤了!”王副將攥緊韁繩的手青筋暴起。火光映照下,他親眼見到一支流矢穿透同袍的咽喉——那是個老兵油子,前夜還在哼唱家鄉小調為喝酒助興。
“不許停!”韓主將目中閃過一抹厲色,馬鞭抽得空氣炸響:“繼續射箭!那些泥腿子沒幾件像樣的甲胄,箭雨之下必成刺蝟!”他獰笑著望向城牆,仿佛已看到鄉勇們渾身插滿箭矢、如麥稈般倒下的場景。
“主將,這……”王副將捏緊了拳頭。箭矢不長眼,城牆上的甲兵,必然處境危險!
韓主將冷冷說道:“咱們的兵,身經百戰,身披重甲,不懼流星箭雨!老子就不信,那些鄉野匹夫,能頂著箭雨與老子的重甲兵抗衡!”
“轟!”又一顆竹筒手榴彈被遠遠拋來,尚未落地便炸開,鐵釘四射,讓下方的十幾名弓箭兵齊聲慘叫。
箭雨雖被竹筒手榴彈打亂,卻仍有流矢穿透人群。查中萍左肩中箭,箭簇卡在鎖骨間,血浸透半身布衣。他咬牙折斷箭杆,單手舉起長槍,將一名剛露頭的流寇捅穿眼眶。
“東家……投擲車還能再來一輪不?”他踉蹌著靠在垛口,臉色慘白如紙。
夏淮安瞥見流寇軍後方又一批弓箭手集結,心頭一沉。投擲車旁已倒下了三名鄉勇營軍士——全是中箭受傷!
“能拉的動嗎?”夏淮安問。
“能!”兩名受傷的壯漢站起來,一人肩膀中箭,一人小腿中箭,他們牙齦都咬破了血,全力將土麻袋吊起一丈高!
“裝彈!”夏淮安嘶聲下令,舉著盾牌,親自衝過去點燃引線。
竹筒騰空的瞬間,一支利箭恰好射中了夏淮安的手臂。
“噌!”輕甲裡縫著的鋼片,擋住了利箭,箭身偏離,插入磚石縫中。不遠處的王清芷見到此景,嚇出一身冷汗。
第三枚手雷在弓箭陣營中央炸開,氣浪掀翻三名弓手。韓主將的戰馬受驚揚蹄,將他甩落馬背。
“妖人……妖人!”他在王副將等人的攙扶下爬起身來,目眥欲裂地向戰場望去,卻見城牆上人影憧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