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滅頂之災
1931年10月,三江省樺南縣土龍山村被一層詭異的寂靜籠罩。寒風如同裹挾著砂礫的惡鬼,掠過殘垣斷壁間未燃儘的梁柱,在瓦礫堆裡翻攪出細碎的嗚咽。謝文東蹲在臨時搭建的窩棚前,用枯枝撥弄著火堆,火星濺起的刹那,映亮他臉上新添的刀疤——那是半月前偷襲日軍哨所時留下的印記。
窩棚裡傳來李氏壓抑的咳嗽聲,震得謝文東手指一顫。他伸手從身旁布袋裡摸出半塊乾硬的玉米餅,正要起身,忽聽得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這聲音混在呼嘯的北風裡,像毒蛇吐信般令人脊背發涼。
"謝大哥!"景振卿跌跌撞撞衝進窩棚,腰間彆著的自製土槍隨著跑動哐當作響,"村口的老槐樹...掛著什麼東西!"
謝文東抄起獵槍衝出去時,山林裡的鳥群突然驚飛。他踩著滿地枯葉狂奔,腦海中閃過無數可怖的畫麵:是日軍新立的示眾牌?還是鄉親們的屍骸?等穿過最後一片白樺林,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驟停——老槐樹上垂落的不是繩索,而是無數條粗麻繩,每條麻繩末端都係著個沉甸甸的物件。
那是一顆顆風乾的頭顱。
清晨的土龍山村在血色朝陽下更顯猙獰。二十三個頭顱在風中輕輕搖晃,眼窩裡填塞著稻草,有的嘴角還掛著凝固的血線。謝文東踉蹌著扶住樹乾,認出其中一張青灰色的臉——是村頭開豆腐坊的王老漢。老人原本和善的麵容扭曲變形,半隻耳朵不翼而飛。
"他們要把地...都變成刑場。"景振卿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謝文東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望去,隻見田壟間密密麻麻插著白木牌,每個木牌上都用猩紅油漆寫著"逆產沒收"。那些浸透了幾代人血汗的黑土地上,此刻正有十幾個日軍士兵驅趕著村民,用鐵犁將土地犁得支離破碎。
突然,一聲尖銳的慘叫刺破死寂。李氏的弟弟二柱被兩個日軍士兵架著拖進田地中央,他的棉襖早已被撕扯得破破爛爛,額角還在滲血。軍曹鬆本揮舞著牛皮鞭,皮鞭梢上係著的銅鈴鐺隨著動作發出清脆聲響,這聲音本該屬於喜慶的豐收慶典,此刻卻成了催命符。
"你們這群畜生!"二柱突然發力掙脫,撲向最近的木牌。他的手指深深摳進黑土,指甲斷裂也渾然不覺,"這是我爹用命換來的地!"鬆本獰笑一聲,銅鈴響處,皮鞭如毒蛇般纏住二柱的脖頸。隨著軍曹猛然發力,二柱的身體騰空而起,在半空劃出詭異的弧線。
圍觀的村民們發出壓抑的驚呼,幾個婦人捂住孩子的眼睛。謝文東正要往前衝,卻被景振卿死死拽住:"謝大哥!他們在等你!"話音未落,遠處傳來軍靴踏地的整齊聲響,一隊日軍騎兵緩緩駛來,為首的軍官騎著高頭大馬,軍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那是飯塚朝吾。
這位關東軍高級參謀的馬靴踩在凍土上發出咯吱聲,他慢條斯理地摘下白手套,露出虎口處猙獰的燒傷疤痕——那是三年前在哈爾濱暴動中留下的印記。"謝文東。"他用中文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聽說你最近很活躍?"
李氏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丈夫身邊,她的指甲深深掐進謝文東的手臂。飯塚朝吾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不如玩個遊戲?"他抬手示意,士兵們立刻拖來個鐵皮油桶,桶裡燃燒的煤油正咕嘟作響,"你和令弟,誰先承認是抗日分子?"
二柱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血沫順著嘴角滴落:"你們以為殺人就能嚇倒我們?"他轉頭看向姐姐和姐夫,目光中滿是決絕,"姐,謝哥,彆讓這些畜生得逞!"話音未落,鬆本已經將他的頭按進油桶。刺鼻的焦糊味瞬間彌漫開來,李氏的尖叫混著日軍的哄笑,在空曠的田野上回蕩。
謝文東的世界在這一刻崩塌。他仿佛又回到三個月前那個豐收的清晨,二柱幫他搬運稻穀時爽朗的笑聲還縈繞在耳邊。此刻那具焦黑的軀體被隨意拋在地上,唯有衣角殘留的補丁,還帶著李氏昨夜縫補時的溫度。
"下一個是誰?"飯塚朝吾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他的軍刀抵住身旁一個老嫗的喉嚨。就在這時,遠處的山林突然傳來悶響,像是滾雷,又像是炮聲。謝文東猛地抬頭,隻見西方天際騰起詭異的紫霧,那霧氣翻滾著,扭曲著,竟隱隱呈現出骷髏的形狀。
飯塚朝吾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對著天空連敬三個軍禮,用日語喃喃自語:"不可能...這時候不該出現..."不等謝文東細想,日軍隊伍突然陷入混亂,士兵們紛紛掏出護身符,對著紫霧方向跪拜。
景振卿抓住機會大喊:"快跑!"但謝文東卻死死盯著那團紫霧——他分明看見,在霧氣深處,有一雙巨大的眼睛正在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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