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犬群追蹤
1936年1月9日,哈爾濱郊外的山林裹著濃稠如墨的夜色,零下三十度的寒風卷著冰碴,將枯枝抽打得劈啪作響。謝文東蜷縮在山洞角落,摩挲著駁殼槍冰涼的槍身,耳尖捕捉著洞外呼嘯聲中若有若無的細微響動。
“東哥,犬吠聲又近了。”金順子貼著岩壁,聲音壓得極低,步槍刺刀在昏暗的火把映照下泛著冷光,“這次不止是追蹤犬,還有軍靴踩碎冰殼的脆響。”她說話時,呼出的白霧在睫毛上凝成細小的冰晶。
夜鶯突然按住腰間的匕首,整個人如繃緊的弓弦般轉向洞外:“風向變了。”她的瞳孔在陰影中收縮成針尖,“犬群應該被我們甩開五裡地,除非......”話音未落,洞外傳來一聲淒厲的狼嚎,驚飛了棲息在枯樹上的寒鴉。
謝文東猛地起身,震落肩頭的積雪:“準備突圍。夜鶯,帶我們走最近的路;順子,你負責斷後。”他的目光掃過洞內二十多個衣衫襤褸的弟兄,忽然注意到角落裡蜷縮的少年阿福——這孩子自從三天前加入隊伍,就總用臟兮兮的圍巾裹住半張臉。
隊伍剛鑽出狹窄的洞口,血腥味便順著風鑽進鼻腔。金順子突然抓住謝文東的胳膊:“東哥,雪地上的腳印......”她用槍管挑起一撮帶血的狗毛,“這不是普通的追蹤犬,是關東軍新培育的戰犬,咬合力能撕碎人的喉嚨。”
夜鶯已經在前方的雪坡上畫出暗號,卻突然僵住。她蹲下身,指尖蘸起雪地上暗褐色的痕跡:“有人故意潑灑了動物內臟,犬群的嗅覺被乾擾了。但這些內臟的切口......”她舉起沾血的手指,“是用日式肋差割開的。”
槍聲就在這時炸響。謝文東本能地將金順子撲倒在地,子彈擦著頭頂飛進岩壁,濺起的碎石劃破了他的臉頰。“分散突圍!”他怒吼著扣動扳機,黑暗中傳來日軍的慘叫。可當他轉身時,卻發現本該在後方警戒的阿福不見了蹤影。
“夜鶯!清點人數!”謝文東拽著金順子躲進雪坑,掏出手榴彈擰開保險。夜鶯一邊回擊,一邊快速數著撤退的人影:“少了阿福和......”她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還有我的副手阿虎。”
金順子猛地抬頭:“阿虎不是負責引開追兵嗎?”她的話被犬群的狂吠淹沒,二十多雙幽綠的眼睛在雪霧中閃爍,像極了地獄爬出的惡鬼。夜鶯突然扯開衣襟,露出纏滿炸藥的腰身:“東哥,我斷後。你們快走,往鬼見愁峽穀!”
“不行!”謝文東抓住她的手腕,卻被夜鶯反手按住肩膀。月光照亮她臉上猙獰的舊疤,那是去年被日軍刺刀劃傷的痕跡:“還記得我教你的反追蹤步法嗎?沿著溪流走三裡,會看到白樺樹上的十字標記。”她將一枚子彈塞進謝文東掌心,“如果天亮前沒會合......”
爆炸聲撕裂夜空。謝文東拉著金順子衝進樹林,身後傳來夜鶯的喊聲:“彆相信......”後半句話被犬群的撕咬聲吞沒。金順子突然頓住腳步,從雪堆裡拽出半截染血的圍巾——正是阿福總戴著的那條。
“東哥,這圍巾上有迷藥味。”金順子皺眉湊近聞了聞,“三天前給隊伍送情報的也是這小子,會不會......”她的話被一聲狼嚎打斷,這次的聲音竟來自他們前方。謝文東臉色驟變:“不好,我們被包圍了!”
兩人躲進倒木下的縫隙時,謝文東發現樹乾上刻著奇怪的符號。那不是夜鶯留下的標記,倒像是某種日軍密碼。他剛要仔細辨認,金順子突然捂住他的嘴。五米外,兩個穿著抗聯服裝的身影正躡手躡腳經過,其中一人腰間掛著阿虎從不離身的狼牙刀。
“他們在找我們。”金順子的嘴唇幾乎貼上謝文東的耳朵,“但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會躲在這兒?除非......”她的瞳孔突然放大,死死盯著其中一個人的背影,“東哥,你看他走路的姿勢,和三天前給我們送情報的阿福一模一樣!”
當槍聲再次響起時,謝文東終於明白夜鶯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們不僅被日軍包圍,更可怕的是,隊伍裡的叛徒早已掌握了所有撤退路線。鬼見愁峽穀方向傳來沉悶的爆炸聲,那是夜鶯埋設的地雷。謝文東握緊染血的子彈,突然想起出發前阿福遞給他的那壺酒——此刻壺口殘留的冰晶,泛著詭異的藍紫色。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謝文東和金順子在一處斷崖邊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夜鶯。她的腹部插著一把日式短刀,身旁散落著幾具日軍屍體,還有半截燒焦的布條,上麵用鮮血寫著一個模糊的“內”字。“彆......回......”夜鶯抓住謝文東的手,氣若遊絲,眼睛卻死死盯著斷崖下的迷霧。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謝文東在夜鶯的衣領裡摸到了一張紙條。展開的瞬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上麵畫著他們所有人的畫像,唯獨阿福的臉被紅叉劃得支離破碎,而在畫像旁,用日文寫著一行小字:“誘餌已就位”。
此刻,雪地上突然出現一串新的腳印。那腳印從斷崖下延伸而來,在距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戛然而止,旁邊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血字:“你們,還有人活著嗎?”字跡尚未完全凍結,而謝文東確定,這不是夜鶯的筆跡,也不是隊伍裡任何一個人的。那麼,在這荒無人煙的山林深處,究竟還有誰在暗中注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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