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所居住的單身宿舍位於那龐大鍋爐房的後方不遠處。這個僅有區區十平方米大小的狹窄空間裡,到處都堆積滿了止咳糖漿的空瓶子,幾乎沒有多少落腳之處。當小王和坤子悄悄地摸進這間屋子的時候,隻見那位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人正坐在一張破舊的書桌前,借著昏黃的台燈燈光仔細地核對著一堆藥盒子。由於長時間專注於眼前的工作,老人戴著的那副老花鏡片上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這一盒啊,是上個星期才收到的呢。”老楊緩緩地摘下鼻梁上的眼鏡,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撫摸著藥盒邊角處的鋼印,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們瞧,這裡有薄立醫院的標誌。”說罷,他將手中的藥盒遞到了坤子麵前。
坤子連忙湊上前去,瞪大眼睛盯著那個藍底白字的“薄立藥劑科”字樣。在台燈柔和的光線映照之下,那幾個字仿佛散發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這……跟咱們醫務室平常進的那些藥不太一樣吧?”坤子疑惑地問道。
“按道理來說,咱們醫務室的藥品應該都是由市三院直接供應的。”老楊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從床底下費力地拖出一個破舊的大紙箱來。打開箱子一看,裡麵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二十多個一模一樣的藥盒。“但是最近這兩個月送過來的所有藥品,居然全部都是來自薄立醫院的貨色!”老楊皺起眉頭,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小王隨手拿起其中一個藥盒翻看著,突然間他像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一般,猛地停下了動作。“快看,這些藥盒的生產日期好像都被人刻意刮掉了。”小王舉起手中的藥盒,將其對準頭頂上方的燈泡,果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鋁箔包裝的邊緣還殘留著一些白色塗改液的痕跡。
老楊突然間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了一般,身體猛地顫抖起來,緊接著便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那咳聲仿佛要將他的肺都給撕裂開來,聽得人心裡直發毛。隨著咳嗽越來越厲害,一口濃痰從他嘴裡吐進了麵前的痰盂裡。令人觸目驚心的是,那口痰竟然還帶著絲絲縷縷的血絲,就像一條條紅色的小蟲子在白色的液體中遊動。
“我這肺病啊,都是早年在倉庫工作的時候落下的病根兒。”老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手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試圖緩解那難受的感覺,“那會兒正趕上發大水,防汛沙袋不夠用。結果那些沙袋全都因為受潮長黴了,周主任卻說隻要拿出去曬曬就能接著用……”說到這裡,老楊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滿是苦澀的笑容。
隻見他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已經泛黃的病曆本,小心翼翼地翻開,指著上麵醫生開的藥方說道:“按照市三院專家給出的治療方案,本來應該使用進口的頭孢類藥物來控製病情的,可是你們看看現在給我用的是什麼藥?”說著,他把手中的藥盒遞給了一旁的坤子。
坤子接過藥盒,仔細一看上麵的藥品名稱,不禁脫口而出:“磺胺甲惡唑片?這他媽不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老藥嗎!”他瞪大了眼睛,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原來是一輛運煤車正在經過。那聲音震耳欲聾,連窗戶框上堆積已久的灰塵都被震得簌簌下落,如同下雪一般飄灑在空中。
一直沉默不語的小王突然開口問道:“楊哥,您是怎麼發現這個事情不對勁的呢?”
老楊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伸手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了脖子上一道長長的手術疤痕。“上個月十五號那天,我去薄立醫院複查。當我走到走廊拐角處的時候,無意間看到藥劑科的劉主任和咱們單位的周主任正在那兒竊竊私語。”老楊一邊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一邊摸出手機,打開相冊翻找起來,“我覺得有些奇怪,就偷偷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雖然拍得有點模糊,但還是能看清楚他們兩個人站在一個標有‘醫療垃圾’字樣的綠色垃圾桶旁邊,而且腳邊還堆放著好幾個印著民安保公司ogo的大紙箱。”
坤子突然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上周給周主任搬年貨,後備箱裡全是薄立醫院的包裝盒!"
"醫務室李醫生說過,"老楊壓低聲音,"現在開藥要走新流程。"他翻開值班記錄本,某頁夾著張皺巴巴的《藥品申領單》,審批欄簽著孫振華的名字。
小王用手機拍下單據:"孫部長管人事的,怎麼插手醫務室?"
"薄立醫院的劉主任,"老楊蘸著茶水在桌上寫字,"是孫部長黨校同學。"水漬在"劉"字旁暈開,像灘化開的血。
坤子突然想起什麼:"上個月保安隊體檢,血樣全是薄立醫院收的!"他扯開衣領露出針眼,"抽血的護士還問我們有沒有過敏史..."
話沒說完,門外傳來腳步聲。三人屏住呼吸,聽著鍋爐工老劉哼著小調走過。老楊從枕套裡摸出個塑料袋,裡麵是半板沒吃完的藥:"這是我偷留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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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對著燈光細看,藥片上的"b"字樣在糖衣下若隱若現。坤子突然說:"我表姐在薄立醫院當護工,要不要..."小王眼睛一亮:“這倒是個辦法,不過得小心點兒,畢竟這裡麵牽扯的人不少。”
坤子撓了撓頭:“我知道,可咱們也不能就這麼乾看著呀。楊哥身體都成這樣了,肯定還有其他工友也受影響。”
老楊感激地看向坤子:“坤子啊,如果真能從你表姐那兒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就好了。不過這件事很危險,你一定要先確保你表姐的安全。”
坤子點點頭,掏出手機撥通了表姐的電話:“姐,我是坤子。有點事兒想問你一下。你在薄立醫院工作,知不知道關於藥劑科劉主任的一些事情啊?比如說,他有沒有跟外麵勾結,亂改藥物供應之類的?”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傳來表姐謹慎的聲音:“坤子,你咋問這個?這事兒可複雜著呢,而且醫院裡有些傳聞,但都是私下傳的,我也不確定真假。”坤子趕緊說道:“姐,我這兒有幾個朋友因為這個事身體都不好了,你要是知道啥,哪怕一點線索也行。”表姐歎了口氣:“行吧,我今天下班後偷偷打聽一下,你彆抱太大希望啊。”掛了電話,坤子看向小王和老楊:“隻能等等看了。”當天晚上,坤子的表姐下班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她小心翼翼地在醫院裡四處留意,裝作不經意地向相熟的同事打聽劉主任的事情。終於從一個老護士那裡聽到了些風聲,原來劉主任喜歡親自帶送藥的出入倉庫,那間倉庫一般平時很少有人進出,原來隻有藥劑科的老張經常送藥進去,老張退休後,新去的人坤子表姐也不清楚具體情況。
第二天一早,坤子就接到了表姐的電話。坤子聽完後立刻告知小王和老楊。三人商議一番後決定由小王和坤子設法混進薄立醫院探查那間倉庫。
小王找借口進入薄立醫院後,坐在大廳接待椅子,由坤子去找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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